黃台吉道:“可是明軍連銃帶箭這麼密集,他能進得去嗎!說不定已經死了!”
俺答唇角輕撇,不再言語。
城頭上眾軍望見趙全這大漢奸被一炮震落馬下,大呼痛快,各舉刀槍歡聲雷動,秦絕響摸著佛朗機溫熱的炮管樂開了花兒,心想火器這東西威力還真不小,以後有機會我可得深入地研究研究。
秦浪川未料能有此效果,嘴角微微抽動,當秦絕響轉目光瞧向自己邀功之時,卻仍照例狠狠瞪了他一眼。
常思豪道:“火藥量再稍稍加大一點,便能轟到俺答,再試一炮如何?”
瞭望手以手指道:“韃子要撤了!”遠處俺答大軍果然緩緩而動,向西退去。眾人麵麵相覷,在城上追看,隻見有騎兵吹號角通傳消息,不大功夫博日古德軍和蘇赫巴壽軍也已撤回,西麵城頭上炮擊停止,一片歡呼之聲。
眾人回到城西觀望一陣,隻見敵軍移動出去約五裏多地光景,停住不動,馬隊偃息,軍卒往來穿梭,一時間白帳起如菇雲。
嚴總兵放下千裏眼道:“俺答久經沙場,絕不會被咱們那一炮嚇住,主力軍殺到後卻不進攻,反而退後紮營,大家以為他用意何在?”
他身邊一參將笑道:“韃子這場攻城損失了至少七八千人,連傷者加一起肯定過萬,在大炮和火銃麵前硬拚,再勇也是沒有用的,不退等什麼?”安子騰道:“退是暫退,俺答肯定在思考著更合適有效的攻城方法,不可掉以輕心。”
常思豪道:“我同意安舵主的觀點,目今還是以穩固城防,靜觀其變為上,而且我們並非算得上是全勝,這次戰鬥中暴露出一些問題,應該在俺答再次來攻前進行修正,比如炮台周圍應該建起有頂棚的工事,這樣可以保護司炮手的安全,保證在受到攻擊的時候也能正常施射。再一個就是咱們的火銃雖然威力強大,但它需要一個裝彈時間,這一點不如弓箭方便,現在兩方麵各自為政,有時出現炮手和火銃手同時在裝彈而隻靠弓手支撐的局麵,這對防守十分不利,因在攻擊力度上有一刻減弱,便是在給予敵軍可乘之機。”
嚴總兵不住點頭:“不錯,先前我也早考慮過這個問題,把火銃兵分成了兩隊,前隊射擊時後隊裝彈,這樣一來雖然火力上看起來稍差,卻可保證射擊的連續性,弓手再負責補漏填空,這樣時間上便沒有死角,但是敵攻的急了,大家便有些慌亂,尤其是未料到今次敵人攻城竟用上了空降之計,一方麵他們居高臨下占優,另一方麵落地時雙方已經非常接近,咱們的人措手不及,上彈便打,便亂了次序。”
常思豪建議道:“不如派些刀手與銃兵混編一起,不要突前,近戰的時候能起到一些保護作用,也能為他們裝彈爭取時間。”
嚴總兵讚道:“好主意!今日若先用這招,敵部恐怕半個人也落不到城頭。”遂吩咐人傳令落實。同時下令眾軍隻將地上散落的武器收拾備用即可,大家就地休息,延後打掃戰場以保持體力,
引雷生扶垛口往城牆下一指:“大人,城牆外屍已成山,對咱們守城極為不利,得想個辦法解決此事。”
大家一起將目光投去,城牆根底下馬屍人屍加上滾木、石塊,壘出一個大高坡,旗戟橫斜,殘甲裹著碎肉,肚腸稀溜溜和著血沫子往下蠕流。
安子騰向遠處俺答營寨望了一眼,道:“城門不可輕開,還是不要管它,加強守備就是了。”引雷生搖了搖頭:“有這個屍坡在,城防優勢大減,俺答這次沒有攻南門,我看是心怯,畢竟人馬再多,以那種速度損失也承受不起,這邊靠鮮血打下的基礎他不會輕易放棄。”
屍堆中有個被壓在裏麵的韃子還沒死透,在屍堆中露出少半個身子,被踩掉皮的腦袋無力地歪著,兩眼瞅瞅天空,瞅瞅城頭,又瞅瞅胸口橫著的擂石,一截一截地叨著氣兒,嘴旁邊伸著一隻不知是誰掉了靴子的、仿佛活剝皮青蛙般抽搐著的腳。
常思豪眉頭微皺,一種莫名的痛惜和混雜著恨意的悲憫在他目光中攪顫,苦澀之極。忽地,他臉上的肌肉牽動了一下,扭頭道:“這事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