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老鼠的尿(1 / 2)

滾滾黑煙自垛口邊升起,眾軍手扒城磚向下望去,三丈多高的屍堆已經蕩然無存,護城河邊的韃子工兵亦都被崩得不知去向,目力可及的方圓近百丈內,呈放射狀布滿大大小小的屍體碎片,城牆完好無損,隻是底部糊滿細碎肉渣和馬皮,仿佛剛煎過肉的平鍋。

稠膩的血湯順著磚縫緩緩而下,淌得安靜從容。

陳勝一抱著一線希望極目搜尋,可是遍地屍塊,如何能分得清哪個是常思豪的?一時心如刀絞。馨律長睫垂冷,雙掌合十,低頭暗誦:“南無阿彌陀佛……”

不知誰喊了句:“那是什麼?”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夜空中落下一人形物體,全身焦黑,直挺挺往城下跌去。

陳勝一兩眼閃光,疾抄起拴大梁那條粗纜,抖手而出,淩空纏住那人腰際,使了個抽帶之勁,將他甩上城頭!

這人身子剛一落地,眾軍士趕忙上前,撲滅他腿上火星,拿火把照去,看麵容,非常思豪者誰?這才知他沒有落下去,而是被爆炸的氣浪崩飛到天上去了,不由心頭大喜。有人失聲道:“完了,你瞧他黑的,已經炸糊了!”陳勝一笑罵:“你才糊了呢,他本來就這麼黑!來,兄弟,哥給你擦擦。”說著哈哈笑著伸袖替他擦拭臉上黑灰血漬,嫌不幹淨,來不及取水,又往袖口上吐了兩口唾沫繼續擦,一邊擦一邊笑,眼淚淌了下來,竟自不知。

馨律看他肮髒,眉頭微皺,輕咳兩聲,伸手探了探常思豪的鼻息,摸了下脈,說道:“無礙。”二指伸出,按在他膻中穴上。

真氣透體運轉開來,不多時常思豪便睜開了雙眼。他坐起來晃晃腦袋,還是有些發懵。

陳勝一問道:“兄弟,你感覺怎麼樣?”

常思豪瞅著他:“啊?”

陳勝一提高聲音道:“我問你感覺如何?”

常思豪道:“啊?”

陳勝一大聲喊道:“我問你感覺怎麼樣!”

常思豪點點頭:“我很好,我沒事,你放心吧。”

馨律道:“他這是暫時性的聽力減弱,不礙事的。”

常思豪狠狠拍了拍頭頂,爬起來往城下看去,臉上露出笑容,爆炸的效果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好。城牆毫發無傷,看起來是屍體為牆壁提供了良好的保護和緩衝。

韃靼趕來助射的六千騎兵中有不少人被飛屍碎肉擊中,渾身血汙,還有些人被爆炸的衝擊力掀翻落馬,隊伍狼狽不堪,俺答看得麵色發青,此時西北方向一隊韃靼軍遠遠繞城而來,一個身穿紅色衣甲的鐵衛營軍士飛速跑至近前,單腿跪下,以蒙語稟報幾句,俺答麵色大變,一擺手,號角鳴響,兩軍彙在一處,全軍收隊回營。

嚴總兵放下千裏眼,鬆了口氣,心想炸掉了屍堆,守禦起來相對容易許多,俺答似乎已無戰意,看來今夜可以睡個好覺。

“韃子退了!”

城上眾軍興奮地將常思豪托舉而起,拋向天空,歡呼聲響徹暗夜雲斕。

嚴總兵望著城頭上歡呼的人們和空中起落的常思豪,目中亦露出嘉許之色,心中默默忖想:“若非他舍身而下,此時大夥已經和城牆一起上了天。人無不死,安能畏死,生足為歡,豈可貪生,如此簡單的幾句話,世上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這常思豪臨大事能舍死忘生,是員不可多得的勇將,若能將他長留於此,隨軍駐守邊防,那可是國家之福,邊民之幸。”身後蹬蹬蹬有人上樓,一卒稟道:“城東三娘子鍾金的人馬已退,秦老太爺身中毒箭,傷勢不輕,已著人送回長天鏢局!”

秦絕響提斬浪在鏢局院子裏轉著圈兒,一會兒在鏢車上砍兩刀,一會兒在柱子上捅兩下,嘴裏恨恨地叨咕:“莫日根,莫日根!日你奶的根!”抬頭見常思豪、陳勝一和馨律兩前一後步進院中,急忙迎上。

陳勝一問:“老太爺情況如何?”

秦絕響道:“韃子的毒很是難解,傷倒不怕,箭頭已經取出來了。”幾人進得屋來,轉入內室,秦浪川包紮完畢正躺在床上休息,他嘴唇發白,額角冷汗流淌,身上寒戰不止。馨律上前搭脈,秦浪川問道:“城上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