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秦門逆子(2 / 2)

陳勝一腦門青筋豎起:“在秦家這幾十年來,老太爺視我如子,我亦以父事之,雖無血緣,亦比親生不差!”

秦絕響冷冷一笑:“視你如子,那也是視同,你知道什麼是視同?將個貓崽子扔進虎窩裏,老虎對它視同己出,那貓兒可就能真的變成虎子了嗎?”

“你……”陳勝一氣得兩手直抖,一跺腳轉身回屋。

安子騰以及在場分舵諸人一個個麵色苦冷,靜默不言,少主爺這話剛才雖然不是衝著自己說的,但不管誰聽在耳裏,都感覺異常紮心,前番他曾說過秦家非一姓之天下,大家都是兄弟、朋友,可現在聽他語中味道,感覺卻相差太遠,滿不是那回事。常思豪忍不住道:“絕響,陳大哥為秦家辦事盡心盡力,你怎可如此傷他的心!”

秦絕響冷道:“大哥,方才嚴伯父為什麼出言相勸,他原本連聚豪閣這名字都沒聽過,又是怎生知曉了內情,你當我看不出來麼?我早說過了江湖的事江湖人辦,大胡子心裏打好算盤,卻不自說,偏去鼓動嚴伯父,這可是把我放在眼裏麼?”

常思豪道:“不錯,是陳大哥請求嚴大人出言勸你,不過他這也是為了你,為了秦家。聚豪閣勢力強大,盲目進行火拚不是辦法。”

秦絕響擺手冷哼:“大哥,你不用說了,我認識他的時間可比你認識他的時間久多了,他為的是誰,他自己心裏清楚,我這心裏頭更明白,我今天對他不客氣,就是想讓他知道,誰都不是傻子,想掌秦家的舵,做秦家的主,他還差得遠呢!”

常思豪失笑道:“你說陳大哥想做秦家的主?”

秦絕響道:“難道沒有?莫日根逃跑了,還沒等我說什麼,他便跳出來分兵派將,連我也要指揮,這副猴急的嘴臉,誰沒看著?當時為抓莫日根,我沒和他計較,可不等於我是傻的,連這都不明白!”

他背對西天紅雲逝日,臉部陷於暗影,表情模糊,可是語氣中那股陰森的味道,卻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常思豪心想:“莫日根逃了陳大哥怎能不急?一時間隻想到如何搜捕抓他,忘了該由你作主發話,也屬正常,怎麼就成了要抓權柄,要掌秦家的舵呢?你本來就是個孩子,陳大哥好歹也算長輩,指揮分派你一次又算得了什麼?”

他本想再行辯說,但瞧著秦絕響的樣子,知他誤會已深,一時無法改變,搖了搖頭,緩緩道:“絕響,不要讓成見蒙住自己的眼睛,日久見人心,我想你總有一天會明白誰對你好,隻是我希望那一天不要來得太晚,否則會讓人追悔莫及。”說完轉身走遠。

秦絕響見他踱向陳勝一房間的方向,胸中翻絞不是滋味,欲待相攔,卻又硬生生忍住。

用罷晚飯,眾人遣散各去休息,秦絕響出得屋來,抬頭望去,隻見夜空藍晦,碎銀滿天,涼風吹過,寒意透膚入骨,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悵惘和孤單。

一陣喃喃的頌經聲傳入耳內,語聲輕柔而有韻律。

他緩步來到靈棚之外,隻見安子騰在銅盆邊續紙,一盆火燒得正旺,馨律在旁邊手撚佛珠閉目而坐,火光將她麵容映得金黃一片,讓人望之全身生暖。

“安舵主,虧你往來張羅,忙裏忙外,辛苦了。”秦絕響走進棚內。

安子騰搖了搖頭,向桌案上秦浪川的靈牌望去,目光深邃而落寞,淡淡道:“應該的。”

秦絕響一笑,蹲下伸手捏住他填向火盆的黃錢紙:“你去休息,我來吧。”安子騰看了他一眼,側頭瞧瞧馨律,鬆開手指,點頭退出。

馨律表情平靜安和,保持著原有的姿態念頌經文,秦絕響一麵續紙,一麵偷眼瞧去,火光中她睫毛的影子在不斷變幻,時而拉長,時而縮短,使人感覺那對眼睛也似睜非睜,似閉非閉。珠圓玉潤的秀鼻之下,淡粉色的本色薄唇啟合輕動,發出古老的梵音,仿佛一曲安魂之歌,聽得人心空似海。

二人就這樣,一個燒紙,一個念經,仿佛要如此這般,相對至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