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床邊常思豪打來了清水正給陳勝一清理傷口,兩個人都沒注意自己,便信步來到西窗邊,轉過身來將背靠在窗台上,曲左膝作小憩狀,腳跟卻早瞄準了方位,輕輕向那磚上一磕,就聽嘎啦啦輕響,機關啟動的聲音,心下大喜,口中卻道:“咦,出什麼事兒啦?”眼睛四處掃著。
陳勝一平靜地道:“你推開窗子便知。”
秦絕響心想:“你讓我看外麵,自己卻趁機去隱藏暗格,我可不上當。”仍是東瞧西望,片刻之間,機關絞動的聲音已經消失,屋中卻一無異狀,不禁奇怪。推開窗子看去,隻見簷上數十塊瓦片向上支起,底下黑森森的機括中探舌般露出弩尖,對準了牆頭。
陳勝一道:“那是瓦棱弩。”
秦絕響神情微愕:“府中還有這種防禦工事,我竟不知道。”
陳勝一笑了笑:“當年修建府第之時,少主尚未出生,這瓦棱弩乃是五爺設計,對付善使飛抓爬牆的‘貓兒’最是有效。”常思豪聞言掃了一眼,心道:“從地理位置和建造的風格來看,這塔樓明顯是個防禦工事,府中房間多的是,陳大哥卻專門住在這裏,用意不言自明。唉,白天要為秦家辦事,連晚上睡覺,都還要防著外敵入侵,他對秦家,真是盡心盡力。”
秦絕響生性喜歡簧巧之物,又聽這是爹爹設計的,自是不能放過。他探出頭去仔細觀察,見那機括接榫關節等處略閃微光,毫無鏽跡,心知內部必安有自動注油槽潤滑保養,以利長期有效使用。想起父親,心中更是一陣難過,喃喃道:“爹爹設計精巧,遠在我之上,他留下的許多圖紙,到現在我也做不出來。”
陳勝一道:“你的天分隻怕並不在他之下,不過你爹爹另有一股機靈勁,往往能化腐朽為神奇,這就不是尋常人能趕得上的了。”
“哦?”秦絕響來了興致:“他怎麼化腐朽為神奇了?”
陳勝一道:“嗯,那可是多得很,就拿聰子峪那次的事來說吧,你爹爹和我當時都是二十來歲,血氣方剛,他在霍州組建分舵,我奉老太爺的命令在臨汾公幹,事辦完了往回趕,到霍州時正看他怒衝衝點手叫了六個人要出去,一打聽,原來下人報說有一夥土匪在張家莊劫了咱的六車私貨,而且放出話來,讓秦老五有本事就自己去要。”
秦絕響插口進來:“我聽爺爺說,秦家的基業是他二十幾歲開創的,你說這事發生之時爹爹二十來歲,那麼爺爺已經人到中年,晉境內咱們的分舵也不少了,可說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竟有人敢劫咱的東西?”
陳勝一道:“是啊,那時絕大多數的綠林朋友都給咱們麵子,不過吃生米的也是不少。”
吃生米的,在綠林道上是指不顧江湖規矩,不管對象是誰,一律不給麵子的劫匪,秦絕響點了點頭,知道即便是現在,這種人也大有人在。
陳勝一續道:“我正好順路,便跟著一起去。八個人一路進了太嶽山,四處打聽尋訪,很輕鬆就查到是聰子峪一夥匪幫幹的,這小匪幫隻有三十來人,領頭的老大外號叫‘吃得開’,我們心想那幾個毛賊還夠一劃拉的嗎?便吩咐隨從留下倆準備押車,剩下的回家,就這樣四個人開進了聰子峪。”
常思豪笑道:“八個人對三十人,也不大容易,你們竟還遣走四個。”
“嗬嗬,”陳勝一笑道:“也算是‘藝高人膽大’吧,少年人總是喜歡逞逞英雄,何況在那之前,我和五爺把敢動咱們東西的匪幫山寨幾乎都挑遍了,有很多時候嫌人多累贅,都是單人獨馬去的,雖然也有過凶險,卻從來沒失過手,這次五爺挑上了六個手下,那還是因為對方放了話,有挑戰的意味,所以特別加了防備。”
秦絕響迫不及待地問道:“開進聰子峪之後呢?”
陳勝一苦苦一笑:“進去之後啊,嘿嘿,可就傻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