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略一遲愣,立刻便憶起那閃光之處,正是白天時發現野豬那處所在,好奇心大起,暗想:“不如過去瞧瞧,是怎麼回事兒。”
他剛剛練過樁功,體內氣勁沛然,正無處可使,此刻運將起來,展開天機步,向山下奔去,速度之快,難以想象,忖道:“隻怕以我現在的功力,再過不久,步法便可突破雨行,直入雲隱之境。”不禁大喜,縱身躍起,內勁催到極致,一時但見腳下林木如濤,向身後急逝。
不多時已距閃光處不遠,他降低速度,提氣而行,悄然靠近,捱到那林中空場之側,隻見一個白衣人坐在樹墩之上,後背正對自己,腳邊攏了堆火,木柴燒得畢剝作響,那頭黑野豬趴在一旁。
常思豪瞧見那白衣人光滑滑的後腦勺,立時想起:“啊,是馨律的師叔,不知是什麼音的那位師太。”
隻見那白衣尼姑拿樹枝在火裏撥弄著,正說道:“表哥,你想吃生的,還是吃熟的?”
常思豪一愣,四處瞧去,再不見半個人影,哪有什麼表哥?
那白衣尼用樹枝抽了野豬一下,罵道:“問你呢!你死了?怎麼不吱一聲?”那野豬似乎早被她打怕了,反應並不劇烈,被樹枝上火星燙了一下,果然吱地叫了一聲,眼神甚是哀怨。白衣尼笑道:“很好,我讓你吱一聲,你便吱一聲。”
常思豪大奇,心想莫非恒山這位前輩得了失心瘋?怎麼管這野豬叫表哥呢?
“唉,你要是天天都聽我話,那該多好?”
白衣尼歎了口氣,用木枝從火裏撥出一個山藥蛋來,踢到野豬嘴邊,道:“吃吧!”野豬怕燙不吃熱食,往後直縮,白衣尼大罵,舉棍又抽又打,用力大些,野豬嘶號不斷,卻被繩子扯住,逃跑不能。
忽然,白衣尼身子一顫,停下手來,按住野豬仔細瞧去,驚叫一聲,跌坐在地,道:“怎會,怎會多出字來?”
常思豪知她發現了自己刻上去的字,急忙伏低身子藏身樹後,腦勺後背緊貼樹幹,使勁捂著嘴,以防笑出聲來。
白衣尼四下掃望一圈,叫道:“表哥,表哥,是你麼?”
四野空寂,無人應聲。
她喃喃道:“不可能的,這裏沒有人來,你離著那麼遠,又怎會來戲弄我?……啊!莫非,莫非你已經被逮住殺死了,魂靈歸來,真個附到了這野豬身上麼?”她怔怔瞧著那頭野豬,雙膝撲嗵跪地,低泣起來:“表哥,我在你身上刻字,又不是真心要罵你,你為何這樣?對不起,我才是大混蛋,我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她嗚嗚哭了一陣,幽幽地道:“以前,你對我可有多好?我喜歡蟈蟈,冬天想玩又沒有,你便刻個木頭的給我,我想吃天津衛的糖堆兒,你便施展輕功連夜跑去買回來,你還說等我長大了,便討我做小媳婦,表哥,你可知道我聽了,心裏有多高興?可現在呢?我不讓你回去,你偏不,我說要跟著,你又不讓,我說你再這樣對我,我便去當小尼姑,你竟也不攔我,我在豬身刻字罵你,你便加幾字罵回來,你不疼我了,你一點也不疼我了!”
常思豪聽這語氣,越聽越熟,忽然想起一人,驚道:“小雨?”
那白衣尼聽到一聲呼喚,立時止泣,站起身來,四下掃望,常思豪一見她麵容,非荊零雨者誰?不禁大驚,縱身出來叫道:“小雨,你怎麼,怎麼變成小尼姑了?”
荊零雨一見是他,愣了一愣,叫道:“小黑哥!是你!”撲進他懷裏,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她哭了好一陣子,淚才止歇,抽抽噎噎抹著鼻涕,常思豪再次詢問,她這才道:“那天我和哥哥住在客店裏,聽見街上蹄聲亂響,哥哥出去探看回來說秦府遭難,要我在客店別動,他去幫忙,我自知功夫不行,便聽話不動,過了好久,哥哥這才回來,說明誠君帶人殺進秦府,一場惡戰,你殺掉了八大人雄其中之二,叫什麼遲正榮、奚浩雄的,我可也沒興趣聽。天亮了我們琢磨著,盟裏的人會猜測到我倆既從京師出來,往南往西往東,總不能往原路上走。於是就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偏不能讓他猜著,起身離開太原城開始往北走。半路上我哥哥卻忽然說他想回京師,我說:‘為什麼呀?’他說:‘我欠那姓常的一件事要辦。’小黑,不知道他欠你什麼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