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樹洞(1 / 3)

荊零雨心下大急,提氣快追,到切近眼前豁然一亮。

但見疏林已盡,雪色清白,冷月在天。前方土崗夾溝,正當中黑坳坳橫一條官道,她兩邊掃望,見一道暗藍沿路向南疾掠,遠處星燈隱耀,水夜沉城。

她不禁一愣,心道:“那邊不是京師麼?”不容多想,提氣追去。

廖孤石將速度提至十成,潛回京城之內又是一陣急奔,回看荊零雨的身影遠遠在黑暗中隱現,竟然仍甩她不脫。

此時兩旁街市早息,關門閉戶,仍在營業的都是些賭場妓院,廖廖無幾。奔行間忽覺斜刺裏一片紅光耀眼,搭眼瞧去,一幢花樓高聳在前,樓分三層,一二層皆有燈光,三樓屋少,卻是一片黑暗。廖孤石向身邊經過的一麵屋牆上猛拍一掌——積雪從瓦間撲簌簌傾瀉如霧——他猛地加速竄過,隨後一個擰身踮步上前,借慣力手足並用蹬紅柱翻上那花樓二層外廊。

這道外廊連著十幾間屋子,裏麵琴曲和歌,人影窗搖,歡聲不斷。他不敢在此潛伏,伏身以欄杆作掩體,無聲貓竄數步,估計到了中間處,躍起一張手攀住雨簷,搖身一晃,翻上三樓,撥門滾入。

廖孤石將門虛掩,順門縫向外瞧去,荊零雨已然追至樓下,發現足跡為雪覆斷,正停身上下觀察,四方掃望,目光中大有狐疑,顯然對自己去向還不敢確定。

他轉身背靠在門上,略呼出口氣。

眼前這屋中光線甚弱,看得出是分為裏外兩室,以陳物花架相隔,不甚寬敞,卻極精致。地下鋪著厚厚的地毯,踏感柔軟。外室左側立著實木書架,靠後有一張六折仕女觀花屏風,隱見兩側鐵鶴燭台分立,燈罩暗紅,並沒點亮。內室有一張圓桌露出半麵,上有酒壺杯盞,幾個炭爐分置於牆角,雕花空隙間映出微弱紅光,散發著帶有馨香的暖意。

嘎吱一聲輕響,裏屋床榻上有女子聲音道:“哎,怎麼又來了?說了老娘身子不舒服嘛,你們四個應付一下得了,別來煩我!”廖孤石沒想到屋中竟還有人,聽起來好像還是個妓女在耍脾氣,輕咳一聲安撫道:“小生……仰慕姑娘已久,此來無非少坐片刻,以慰渴思之情,不須姑娘伺候。”那女人一聽是男子聲音,感覺不對,猛地掀被坐起,口中“誰”字還未喊出聲來,廖孤石竄身撲到,單手掩住她嘴順勢一滾,將她按回榻上壓製在身下,撩被蓋好,低低道:“不要叫喊,我不是壞人。”

兩人貼得極近,女人借著旁邊炭爐隱約的紅光,瞧見他一對大眼澄澈,清秀帥氣,竟似忘了懼意,努力點了點頭。廖孤石見她毫不反抗,也便把掩她口鼻的手緩緩放開。這女人哧兒地一笑,反向他貼近了些,媚聲道:“喲,不是壞人,卻把人家壓在身下,你還真是心口不一呢。”

聞到她口中有濃烈酒氣,廖孤石有些反感,想要避開一點,卻被對方玉臂柔柔圈住,感覺有兩隻軟馥的手掌滑入衣間,在後背摩挲,帶來一種溫水潤身的暖意。

女人體會到了他對異性肢體的生疏,吃吃一笑,醉態憨然。

廖孤石意識到不該如此,撐身欲起,下身早教一條白腿盤住,被這女人就勢一翻,反壓在身下。還未反應過來,早有一對軟紅壓上,頓覺唇間柔嫩,水潤心甜。

“廖孤石!你給我出來!”

樓下傳來荊零雨的喊聲。

“地上腳印蓋得上,牆上的你也能蓋上?你以為進了妓院我就不敢進去抓你嗎?”

花樓內人聲嘈亂,很多人開窗往外看,議論紛紛。廖孤石呼吸一緊,立刻被那女人捕捉到了,她略抬起頭,輕蔑一笑:“是找你的吧?原來是在躲你的小情人兒,還說什麼對我仰慕已久,說起謊話來麵不紅心不跳的。怎麼,兩個人吵架了麼?”

她抬頭時身體依然很放鬆,紅色褻衣像兜著一團雲,壓下來軟綿綿的,並不沉重。廖孤石隻覺眼前一片雪白暈眼,胸前挨衣貼肉燃著兩團溫火,雖不熾烈,卻燎得心頭慌癢難熬,他側過頭去,聲音幾近呻吟地道:“我們不是——”說到一半,又懶得再解釋,便閉了嘴。

“嗬嗬,”這女人微微甩頭,發絲揚起又落,撫在廖孤石臉上,一股蘇合香氣馨烈攝人。淡淡笑道:“對,不是情人,是表妹、小姨、好姐姐、幹閨女。嗬嗬,老娘什麼沒見過,愛幹壞事又不願擔責任,你們這班男人呐,還不都是一樣。”

她一麵說話,手指一麵在廖孤石頸下遊走,寫了個“壞”字,吃吃輕笑。

外麵叫罵聲漸止,安靜好一會兒,隻聽荊零雨哀告道:“表哥,你出來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什麼都不要,我不再見爹爹,不再見小晴她們,我什麼都聽你的,咱們倆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你練劍,我給你做一輩子菜吃,好不好?”聲音哀切,夾雜著啜泣,讓人聽來十分醃心。

“原來是個小花癡。”

“帽子邊上沒頭發,好像還是個光頭尼姑哩!”

“尼姑都這樣,這世道真沒救啦!”

一陣陣哄笑從樓窗下傳來。

廖孤石身子僵硬,咬緊下唇一動不動。那女人聽得心中淒切,將頭埋在他胸側,幽幽歎息:“你還是不理她麼?人都有張臉皮,她話說到這份兒上,可見是用了真心了,唉,我們做女人的,也不知做了什麼孽,要受這天下情傷之苦。”外間忽響起男子喝罵聲音,緊跟著打鬥之聲傳來。她急急抬頭道:“啊喲,不好了,必是查管事派人去轟她,打起來了,你還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