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聽得精神為之恍惚,問道:“照您這麼說,這神仙豈不成人了嗎?”
妙豐道:“這個自然。係辭中有雲:‘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製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人,民鹹用之,謂之神。’這就是講出了神仙最開始的緣起。打個比方:古人衣葉穴居,不知用火,燧人氏看到雷擊樹木而起火,此乃見象,然後琢磨出用樹枝鑽木取火的辦法,再教授給大家製造使用,大家受益,就叫他神了,可他不還是人嗎?到了後世也是一樣。聰明正直謂之神,延年得壽謂之仙。孫真人注《惡疾論》言:‘神仙數十人,皆因惡疾而得仙道,是塵緣都盡,物我俱忘,毫無轉念,因禍得福。’既然神仙‘數十人’,說的可不都是人麼?”常思豪道:“可是,神仙不是有神通法力,騰雲駕霧,知過去未來嗎?”
妙豐哈哈大笑:“通讀史書,是否可知過去?據史裁新,豈非便曉未來?至於神通法力,有一些是武功外景,有些是訛傳虛話,還有些是故意編的。”
修道人講究法地侶財,因為修行本身已經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根本無暇他顧,所以利用戲法武功蒙騙癡男信女布施,為的不過是賺些生活費用。道門和佛門一樣,是一種對待生命生活的方式,而宗教形成的原因很雜,且多半和政治有關,製訂出的很多規則甚至和實修者大相徑庭。常思豪聽她這一番解釋,感覺腦中很熟悉的東西都在被顛覆,一時大生茫然。
妙豐道:“遠的也不必多說了,你是仙家根器,修來容易,雖自悟頗多,畢竟也是先學了導引之法,得過先賢的好處。剛才這前三拜便是要你謝過古人之恩。”常思豪道:“是,這個自是應該。”妙豐又道:“但是未得道家正宗法脈傳承,妄修所得,易出偏差,必遭天譴。後三拜是要你為此謝罪。”
常思豪哭笑不得,心想神仙都是荒誕傳說,又哪來的天譴?這妙豐腦子不清不楚,當年便被盧靖妃騙得團團亂轉,整個一個呆頭鵝,我卻還信她的,又聽了這半天!早知如此,這頭不磕也罷。
妙豐瞧出他神色不正,肅容道:“古人未曾學藝先學禮,你可知其緣故?”
常思豪搖頭。
妙豐道:“人有了禮貌,就有了慎重,隻有戰戰兢兢,方能體會精微,察覺到身上的變化。你剛才氣質大變,顯然心態不正,恐有入邪之虞。”
常思豪作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道:“是,是,真人說的是。”
妙豐麵色緩和了些:“你根器雖佳,亦當勇猛精進,他日位列仙班之時,自知我言不虛。前番傳你的‘禹王流’,是我無憂堂內功絕學‘天梯八法’之一,我本意是想讓你用此術導引自治即可,傳的隻是皮毛,沒想到你能進一步悟出心法真訣,想來也是天意安排。今日我便將整套行功法門都教了你,代祖師接引你為無憂堂第七代弟子罷。”
常思豪心想你師父吳道整日癡迷玄幻,已經躲到海南神神叨叨,你們這些什麼生死八義還是八魔的師兄弟也是一個個糊裏糊塗,我可不想變成這樣。起身笑道:“我對做道士沒有興趣,還是不學了罷,其實今天我是來……”
妙豐打斷道:“哎,做我門弟子不必非要出家,大道直指人心,豈有拘執於形式之理?所謂法合先天,體道自然,在我門中修行,便是娶妻生子也沒關係,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她表情愈是懇切,常思豪愈感無聊,連連點頭,陪笑打岔:“是,是。對了,無肝老皇娘身體可好麼?我想見見老人家,給她拜拜年、磕個頭呢。”
妙豐扶額道:“呃……我倒忘了要和你說此事。她已經不在了……”
常思豪驚道:“怎麼!她過世了!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