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孤老(1 / 2)

小山、小池見氣氛不洽,都垂眉低目,合十口念彌陀。

餘不祿聳聳駝背,眯眼瞧著常思豪,點了點頭:“好。昆侖的山高,養壞了老朽的眼,向來見不得年輕人張狂,不過你是例外。別人狂是虛狂,你卻有狂的本錢。狂得有理,有據,有味道。嗬嗬嗬,也算是故人見慣江湖舊,今日耳目終一新哪。”說到這目光旁移:“秦少主名門之後,年輕有為,入職官場的表現,很讓老朽期待。”

秦絕響和他對上眼神,微微一笑:“蒙前輩高看,絕響肩膀太窄,壓力可是不輕。說起來江湖武林,都沒離開這率土之濱,你我大家無不是大明百姓,君下的臣民。為民謀福是官家職責所在,絕響一定盡己所能,對得起朝廷的俸祿,百姓的稅金。年輕人辦事總難免有不周道處,將來要有什麼馬高鐙短,還望前輩能伸一把手,遞一個肩呐。”

餘不祿笑道:“謔謔謔,好說,好說。”

夏增輝見他撤了梯子,又往另一邊瞧去,青城派領隊的二俠徐瑞賓兩眼望天,搓起了手:“哎呀,這天兒是真冷,真冷。”

其它小幫小派零零散散,觀望的居多,幾個大鏢局子的當家更沒必要為此出頭。夏增輝見無人公開支持自己,不怒反笑,腰杆一直拔高了頸子:“哈哈哈哈,無規矩不成方圓!今天當著鄭盟主在這兒,老朽也便有話直說。咱們武林人與官府打交道,確是避免不了。百劍盟和官府走的雖近,卻也沒有一個人直接了當地做了官!我想這是鄭盟主英明,心裏念著老輩的規矩,沒有越這雷池一步。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雖也偶有非議,卻沒人挑他的理。上人,您是少林一派的掌門,主撐著武林的宗風正氣,今時今刻,您來說句公道話,難道老朽錯了麼?”

他這話裏別音,群雄又怎能聽不出來?都把目光齊刷刷向小山上人投去。

常思豪看在眼裏,心中越發納悶:瞧這些武林中人的樣子,還是不願與官府打交道的居多,或許隻是礙著秦家勢大,不願張嘴出頭而已。點蒼派來的人不多,也瞧不出在江湖上有多大號召力,姓夏的不依不饒,又給百劍盟戴起高帽下杠子,究竟是哪來的膽氣?

“嗯……”

小山上人鼻腔中悶起長音,手裏的素珠愈撚愈急。

小池瞄了一眼師兄的臉色,將身子略向前迎,笑道:“小僧以為,還是常少劍說的有道理,武林官場,何必分的那麼清呢?武林中有門戶之見,官場內有黨徒之分,皆為禍亂之由。門派與官職背後,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強作區隔,未免自尋煩惱。其實人身乃五蘊假合,將此身強曰為‘我’,便為我見,便生我執。老俠客若能化去人我之別,相信自會無怒無爭,一心清靜。”

在場除了幾個道家、佛門人物,其餘群雄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快之士,少有人讀經學佛,什麼五蘊我執,聽來如同夢囈。然而聽話聽音,總能摸出大概方向。顯然小池這是力挺秦絕響,與太極、八卦兩門站在了同一陣線上,登時四下嘩然。

夏增輝目指小山道:“上人,這也是您的意思?”

“哈哈哈哈,”背後忽有笑聲響起。夏增輝回頭望去,隻見群雄兩下分開,門外走進一隊人來,為首的是個中年婦人,一身縞素外披雪氅,單手按劍,意氣風發,轉眼到了近前,邊走邊道:“是誰的意思,又有何區別呢?您守您的規矩,人家做人家的官,大家各行其事,一拍兩散,豈不是好?”

她腰如柳軟,舉手投足極具成熟女性的魅惑,一身素衣更將纖麗的身條纏裹出別樣情致,勾得不少人眼底生熱。

小池上人合十笑道:“原來是泰山派的掌門夫人到了。貧僧這廂有禮。”

這泰山派掌門的夫人應紅英,是昔年泰山六老第二老“三潭劍影”應東流之女,因下嫁師弟管莫夜並扶持其做上了掌門,所以派中大事小情多半要由她說了算,其彪悍霸道的作風遍傳江湖有年,很多人都不待見。群雄中有熟悉她的,此刻投來的目光中或帶輕嫌,或掛怵意,臉色都不大好看。

應紅英聽了小池的話,單手扶胯歪了身子,一對細眉微挑:“我丈夫已然過世,如今是我兒管亦闌做泰山掌門,上人怎麼還稱我為掌門夫人?”

小池恍然記起般,趕忙陪上笑容:“哎喲,貧僧一時忘了改口,還望夫人恕罪。嗬嗬嗬,管少掌門可好麼?”

“有勞上人掛記,不過……”應紅英揚起臉來甩出一聲冷笑:“我兒好與不好,那可得看人家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