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乓--吡裏啪拉吡裏啪拉--呯--乓--”
兩邊街道上鞭炮聲四起,刹時間響成一片,藍煙彌漫,將偌大雲華樓籠罩得仙氣蒸騰,如夢如幻,看熱鬧的百姓擠得裏三層外三層,人頭忽忽悠悠成團,如洪水衝下來的幾萬斤耗子。秦絕響嗅著火藥香,瞥著眾百姓,心裏說不出的痛快。下了馬小手一揮,踩著紅花碎紙,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昂首闊步,率眾進樓。眾夥計們隨後把門一堵,手捧笸籮,大把的銅錢撒出去,人們一見,也不顧鞭炮炸了耳朵,呼啦啦蜂擁上前,兩隻手在地上亂劃拉亂摸,搶成一片。
樓內早有賓客久候多時,一見秦絕響進來,都站起了身子。常思豪搭眼瞧去,隻見賓客中有商賈,有官員,有武林人士,服色不等,各據一隅,自己都不認得。這些人笑打招呼,各道恭喜,秦絕響一一回禮,應對起來就如同招待多年不見的老友相仿,一時間樓內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對麵說話都有些聽不清聲音。
在一片嘈雜聲中,常思豪貼近陳勝一耳朵道:“陳大哥,絕響入京日子不多,交下的人可是不少啊!”陳勝一澀然一笑,拇指、食指撐如鉗形,其餘三指曲握,作出一個元寶的手勢晃了晃。馬明紹大聲道:“陳兄!你引侯爺先到樓上,兄弟給石門長和霍門長安排一下座位!應酬完和少主爺一起上去!”陳勝一點頭,馬明紹拉著那兩人陷入人堆,便瞧不見了。
進了二樓包房關上門,耳根一下子清靜許多。陳勝一把官衣印綬等物往桌上一擱,拉了把椅子坐下,閉起眼睛長長舒了口氣,身子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常思豪瞧他麵皮明顯地鬆馳下來,眼角的皺紋展開,油光微亮,有一種陳年皮具的質感,才幾日光景,鬢邊的白發明顯比上次見麵時又多了,心裏一陣難過,緩緩拉過椅子坐下相陪。
兩人不言不語,如此坐了好一會兒,外麵的鞭炮聲這才消止,仿佛一切的喧囂嘈雜也都離得遠了。陳勝一又長長舒了口氣,直起身子,睜開了眼睛。
常思豪道:“大哥,你很累呀。”
陳勝一“嗯。”了一聲。
常思豪道:“秦家的事情,你放手讓底下人多做做,別再事事衝在前麵了。”
陳勝一眯起了眼睛:“有事做的時候,再多再苦也不知道累。累的時候不想事,閑的時候腦子才轉個不停,甚至會覺得連喘這口氣,也是一種負擔。”
常思豪笑了:“大哥可真是個勞碌命。”
他清楚陳勝一之所以會閑下來的原因,笑容又很快淡去。也許絕響心裏也早明白陳大哥的好處,也許這事和秦夢歡無關,也許和他被管教過無關,也許世上就是有那麼一股別扭勁兒,讓一個人瞧見另一個人,心裏怎麼也舒服不起來。他知道此事無解,緩緩道:“其實絕響也在轉變,大哥還要再給他一點時間。”
隔了一隔,又補充了一句:“他的忍性,其實就好了不少。”
“忍性?”
陳勝一略怔,隨即明白他說的是秦絕響沒有當眾抗旨一事。瞅著桌上的官服搖了搖頭:“你錯了。你以為這官職是怎麼來的?”
常思豪道:“那自然是皇上別有用心,設下……”他看到陳勝一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否定,登時沒了聲音,頓了一頓,驚悟道:“難道他……”
陳勝一點頭:“你瞧見樓下的賓客,便早該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