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仕權臉色微凝。廠內平日戒備森嚴,立春宴上若再如此,未免壓抑氣氛,因此很多地方都有放鬆,這二君危險性極大,深入廠內實屬漏查,本當立拘鎖帶,可是他們又是跟著徐三公子來的,這一層不得不考慮在內。於是又換了笑容,道:“三公子,這是怎麼說的,這兩位先生可都是大才,既然到了廠裏,怎不請進來一同入座呢?”
徐三公子笑道:“什麼大才小才,不過是我徐府的奴才罷了。”秦絕響故作驚詫:“可不敢這麼說!縱是雞鳴狗盜之輩,亦在函穀關救過孟嚐君的性命,三公子如此說話,豈不是大失仁人義士之心?”又轉向常思豪道:“大哥,三公子忒謙,不肯招門客入堂,看來還得咱們兄弟,親自下階去請才好。”徐三公子道:“豈敢勞侯爺大駕?”當下向外擺手。朱情和江晚雖在廊下,眼神卻不錯地注視著堂內動靜,一看公子相召,相互間對視一眼,都整理衣衫,步進堂來。
和大家見禮已畢,兩人便侍立於徐三公子身後。秦絕響笑吟吟地瞧著,見自己身為座上客,堂堂的聚豪閣三君之二卻成為立身奴,真是快意無比。熱情招呼道:“哎呀,兩位高士怎好站著呢?快請入座。”
朱情冷著臉也不看他,挺直腰板道:“我二人俱是白身,這華堂之內,哪有我等的座位?”這話不單是給秦常二人聽,就連小山上人和丹巴桑頓也被諷刺在內了。
此刻秦絕響越想越是高興,笑容壓抑不住,越發綻放開來,點了點頭:“嗯,也對。先生果然是個懂禮守節、知時達務的人哪。”
朱情臉色泛起青氣,袍袖澎然起鼓。江晚忙在底下拉了下他的衣襟。
秦絕響往椅背上一靠,笑道:“啊,朱先生,您號稱‘了數君’,相法精奇,自不必說。剛才我等談玄論術,請小山上人和曾掌爺替我們看了麵相,兩位都各抒見解,自有獨到。既然先生在此,又豈能錯過,不如也給我等看看如何?”
朱情道:“俗話說知人知麵不知心,有些人表麵親切,實則笑裏藏刀,有些人外示忠厚,實則內藏奸詐,故相法雖可參考,卻不精確,觀之無益,這相不看也罷。”
他說到“表麵親切”時,眼睛便瞧著秦絕響,說到“外示忠厚”,又轉去看常思豪,便如同直罵二人一般。
秦絕響絲毫不怒,笑道:“先生法通陰陽,精於數術,觀人方法也必很多了,像什麼搖簽啦、起課啦、子平啦之類的,以先生之見,哪種方法,所測更為準確呢?”
朱情斜了他一眼,道:“占卜起課無非騙人錢財的把戲,倒是武者能交手觀藝,由劍知心,文人可落筆成文,詩墨傳情。文武之道乃心之投影,倒是瞞不住人的。”
秦絕響笑道:“打打殺殺都是莽夫行徑,可沒什麼意思,寫大塊文章,也沒那功夫心情。不過,既然說寫字也可以看出人心,那今天趕上先生在,咱們可要風雅一把了。”
朱情移開目光,沒有言語。
秦絕響也不瞧他,隻當他是默應了,笑道:“今天能請朱先生給測字兒,真是無上榮幸呢。來來來,大哥,你先來。”
常思豪與江晚曾在林中一晤,知道他們心係國民,胸中自有其誌,隻不過與自己的意見不合而已,卻也不願得罪傷了他們,此刻二人身著仆隨裝束立於徐三公子身後,任絕響調侃,對他們來說,臉麵已經丟到極點,自己更不想再行添亂,搖頭道:“還是算了,朱先生博古通今,讓他來測字算卦,豈非大才小用。”
秦絕響正要相勸,卻聽朱情先開了口道:“侯爺義勇俠烈,憑功受爵,當之無愧,然初入官場,難免水生浪不熟,朱某不才,倒有意為侯爺這前程測上一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