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消氣(2 / 3)

秦絕響登時崩潰,伸手便想抓那老太太給幾嘴巴,忽然間身子一定,兩眼發直,心中大叫:“完了!完了!”

這時老堂醫不住和老伴攪嘴,扯扯推推讓她進去看鍋,老伴不依道:“你瞧他那臉色兒!這明顯的是淋症,你就按我說的來吧!”老堂醫皺眉道:“他個半大孩子,怎會得淋症?”老伴道:“岔不了!這毛病我見得多了,當初我們那堂子裏哪個沒得過?都是我治的!”老堂醫怒得胡子也撅起來:“那還不是因為你第一個得的?那點臭底兒,還好意思說!”老伴斜眼微瞄,二指在他領子邊兒一抿,早把那張百兩銀票夾在手裏,手絹似地往衣裏一塞,道:“得得得,消消氣兒吧!孫子孫女都多大了,老蠟頭子還嚼個啥勁!元宵該貼底了,我先和弄鍋去!”

老堂醫氣得一抖手,回過頭來再看,桌上沒藥,櫃外人空,門板上窟窿直灌風。一咧嘴:“倒黴!倒黴!”

秦絕響拖步走在街上,渾身顫抖,心頭一片冰涼。心知馨律以往苛守戒律,自然沒有淫行,必是三十那天,自己在那小娼寮裏“解毒”時染上了髒病,經過一段時間潛伏,這幾日間又傳給了她。馨律深明醫道,一旦有了症狀就能自查,怎會不知道這是花柳病?因此這才挺劍來砍自己。女人爭風吃醋總有轉機,這等事情,哪還有半分挽回的希望?

想到自大同以來相思不舍終償夙願,想到這七日間恩愛和美,兩心依依,想到自己還準備著籌劃一個無比盛大的婚禮,讓那些世俗之眼,都撐睫於自己和她的驚世良緣之前,種種心思種種願望,此時此刻,全都化作泡影,耳邊隻剩下著馨律最後流淚說的那句“罪有應得”,兩眼不由得漸漸發直,口中重複著:“罪有應得!罪有應得!”便如癡傻了一般。

逛街的人們誰也不來注意他,一個個指點歡笑,擁擠向前,將他那孤零零拎著藥包的小身子,淹卷在上元節歡喜的洪流中去。

常思豪在遼陽城中一晃待了一個多月,不見土蠻來攻,心中暗自納悶。戚繼光和李成梁也是輪流著陪自己喝酒,不提兵事。這日上了箭樓來找二將,詢問探報情況。李成梁瞅了戚繼光一眼,將地圖鋪開,以手指著一條由西北向東南的蜒線道:“侯爺請看,這一條便是鬆花江,”指往下移,停在一個圓點處:“據探馬回報,最後一次發現土蠻大隊,是在寬城子【古長春地區】附近,照說是向南而來,可是卻忽然消失了蹤跡,連馬糞也找不著。這些蠻子快馬急馳,每日可行數百裏,怕是為了疾行突襲,改道別處,也未可知。”

戚繼光皺眉道:“這些人馬快兵急,動作飄忽,真是防不勝防,比之我在南方抗倭,還要困難十倍。老兄領兵拒敵,不但保定城郭,每年還能頗有斬獲,真是難為你了。”

李成梁歎道:“嗨!我也是勉力支撐罷了!土蠻連年增兵,朵顏也沒閑著,局麵是越來越撐不住了!你們看,”他手往寬城子斜下方一指:“這是咱們遼陽,守住了這裏,下麵這蓋州衛、複州衛、金州衛便可力保不失。”又在遼陽橫向左移:“這是廣寧衛。此處與錦州乃是赴京要道,破了這裏,就可長驅直下,兵進山海關,直逼永平了。我既要在這抗著,又得往廣寧夠著,往往顧此失彼,唉,難呐。”

戚繼光道:“咱們不如分兵兩路,我去廣寧,如何?”李成梁想了一想,搖頭道:“咱遼陽是軍事重鎮,土蠻或許怕這裏有所防備,說不定兜個圈子,意在麻痹你我,待咱們一分兵,他卻突然轉回,給咱們殺一個措手不及。咱們本來兵力便不足,分兵恐非上策。”戚繼光道:“可若是土蠻真從廣寧一線殺往京師,豈不壞事?”李成梁道:“他們的騎兵太強,咱們不可與之爭鋒。實不可解,棄了廣寧,讓他們殺進關去,京師有三大營在,可以抵擋一陣,咱們再回兵掩殺,二氣夾攻,方有勝算。”戚繼光跺足道:“還指望三大營?你沒在那待過,哪知道那些膏粱子弟是什麼模樣!再者說,讓賊兵衝撞京師,你我罪過可是不淺,皇上怪罪下來,如何交待啊!”李成梁道:“哎,兵行詭道,隻要最終全盤獲勝,讓京師受些小小衝撞,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