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搭眼便即瞧出,那是三隻極大的鐵鉞!
這三隻鐵鉞顯是镔鐵打就,形製相同,都有一掌多厚,如蟹殼般兩頭是尖,底部是刃,背上布滿尖刺,重量極沉,莫說寶劍無法格擋,就是鐵兵車撞上也要掀翻。而且一個截前、一個削中、一個擋後,犬牙交錯而來,衝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容人躲防。因懼地上有毒,又不敢伏低閃避,他大急之下,猛地提身一縱,躍在空中——
“烏”地一聲,中間這隻鐵鉞的尖鋒悠過腳底。
常思豪身子下落,看準尖刺的空隙,就勢踩在鉞背之上,扶住鐵鏈,隨之悠來蕩去,心中暗道好險,若是踩得偏了一點,這兩隻腳上穿出洞來,可就全廢了。看這巨鉞背上中開兩孔,由鐵鏈拴定,延伸向上,末端陷入樹冠的陰影,多半是係在粗壯的主幹之上,擺動的慣性不小,上麵又有彈性,看樣子還要像秋千似地蕩上一陣,自己哪有空來等它?眼見身前身後的那兩隻鐵鉞也在擺蕩不停,想要跳過去,照量兩次,有些怯手,隻因原地起跳,避開背部尖刺,難度還算低些,若是在交錯移動中跳到另一隻鉞上,又不被紮到,那可就難得很了。
他瞧著瞧著,忽然失笑:“你這呆子!”眼見前麵這一鉞又到,輕輕一縱,攀住前麵的鐵鏈,兩腳順勢下來,輕輕鬆鬆錯開尖刺,踩了個穩穩當當。
他長長吐了口氣,等鐵鉞擺近地麵時輕輕滑下,腳尖剛沾地皮就覺吃不住勁,趕忙搖臂回掄,指尖正扒住鐵鉞的末端,身子再度被帶得悠起。與此同時,剛剛踩到一點的地麵轟然塌陷下去,露出一個巨大的陷坑,裏麵藍汪汪插滿尖刺,坑底油光隱隱,似有蛇蠍殼蟲蠕動。
常思豪額角滲汗手上打滑,已近脫力,心中更是起急,知道不能久撐,等鐵鉞擺到高點,五指一鬆,身子借力一蕩,撲向旁邊一株大樹。
眼見距離不夠就要跌下地麵,他猛地一劍揮出,十裏光陰應聲插入樹幹,就勢前悠,雙腳勾攏,勉強將樹夾住,一口氣喘上來,兩耳中已是嗡嗡作響。閉眼平複了一下呼吸,心知這地麵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碰了,四處瞧去,身邊的粗枝甚多,靈機一動,揮劍削剁,不多時砍下兩段落在地上,看看沒事,便躍身而下,踩在其上。
機關都是針對人來設計,樹枝連葉帶枝,小杈甚多,能夠分減壓力,因此很多機關便無法引發,有一些能被引發的,也都射空打空。常思豪拖著兩大段樹枝當做連環浮橋,一路行來雖累,卻也保證了平安。
直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月上梢頭,終於到了那株閃光的大樹之前,仰麵望去,隻見這樹藤葛纏繞,根粗冠茂,仿佛拔地長起的一朵雄雲,雲隙裏埋著間小小木屋,木屋底部的圓形洞中,有一條繩索直直垂下。
常思豪大聲呼喊,樹頂毫無動靜。放眼往四周查看,灌木叢雜,瞧不出哪裏有道路的樣子。尋思:“這唐門究竟是怎麼回事?走出這麼遠來,為何半個人影也瞧不見?難道這真是一座空寨?”然而想到林路上灑有毒藥,如果是很久前灑的,那經過一場雨,或是多下些霧,毒性也便消散了,可見還是有人維護。目光落回那繩索上,心中暗罵:“這繩子必有機關,老子才不上當!”可是有心改道離開,又對這樹屋好奇,猶豫再三,覺得就算是當,也該上去瞧上一瞧。當下圍著樹來回轉了幾圈,找到稍稍傾斜的一麵,緊跑幾步踩踏樹幹奔行向上,勢盡時抖身一揮手,把劍橫插進木屋底部的板壁縫裏,喘了口氣,身子往上一悠,雙腳踩著劍柄,伸手扒住了窗沿。
他緩緩探頭,順著窗縫往裏瞄去,隻見木屋裏麵空空如也,頂上吊著一個白鐵風車,被風一吹轉來轉去,光亮就是從此而來。當下將窗扇一推鑽身而入,確認並無威脅埋伏,又回手拔出劍來,四處敲敲磕磕,見一切如常,這才放心。暗自琢磨道:“這樹屋什麼也沒有,那是幹什麼用的?難道隻是瞭望台而已?”歸劍入鞘湊到窗邊,放眼四望,往南麵可以看得到沿江林道上黑黑細細的一線,多半便是寨門,那附近有一片胃狀空場,邊緣一小塊一小塊的黑,顯然就是那些帶機關的木屋了。從那一直到這樹屋邊緣,全是黑森森的林木,在叢叢樹冠遮擋之下,瞧不出有任何的道路,也不知小林宗擎他們退到了何處。西、北兩麵林木連山,霧氣昭昭,看不出哪裏再有建築據點,東麵汶江分岸,天空的暗色與大地相連,仿佛一幅沒有留白的畫卷,隻有一汪不甚清晰的月此刻正飄渺在雲邊。心想:“看來此處地勢是周遭最高,可以總覽九裏飛花寨的形勢。唐門連這裏都不派人把守,多半真是棄此而去了。林中種種機關、毒藥,多半也是舊時所設,隻不過沒人排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