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料敵(2 / 3)

眾將聽完這幾句話,瞧著地圖,一時凝身未動。那黃姓的年輕將領道:“大人,據說今天被我炮轟之人便是聚豪匪首姬野平。這廝憑一支槍一條船就敢衝出來,顯然有勇無謀,頭領如此,手下人更不足慮,何況他們和東廠見了一仗,也沒討到便宜,這會兒大概還在休整,未必能想到趁夜突圍,您現在這般緊張布署,是否過於謹慎了呢?”

俞大猷冷冷一笑:“虧你還看出他有勇無謀!你就沒想想,他出來那會兒後麵金聲大作,卻連個接應的人都沒有,說明什麼?李逸臣的人偷襲敗歸,說明了什麼?說明島上有腦子好使的看著家呢!下棋講舍車保帥,他們連帥都敢舍,可見帥非真帥!姬野平是死是活都不足慮,但隻要那個背後指揮的人在,咱們就不能掉以輕心!”

黃姓小將喏喏然甚是惶愧。沈亮笑道:“別害臊,我們這年紀的時候還不如你呢,跟著老俞好好學吧!”孫成道:“大人,調弦是洞庭入水口,聚豪閣要往外殺,走這條道屬於逆流,相比之下,他們還是奔城陵磯的麵大,老侯和老馬壓力不小,是不是把我們的人再分一些過去?”

俞大猷道:“好,你考慮得很是周道,但是敵人也可能想到這一點,並因此認為我們會在城陵磯口布下重兵,相應的也會認為調弦口的兵力相對較弱,這樣選擇逆流突圍的可能性也比較高。你和老沈可別覺得擔子輕,大意失了荊州呀!從這到調弦路程較遠,待會兒出發,你們還要加快些速度。”

跟著又看向黃姓小將:“還有,小黃你們幾個也注意,今天咱們亮了相,對方已經略知底細,咱們的兵力優勢在封鎖線拉長之後就沒了,所以對方要出擊必然集中人手強突一點。雖然走陸路有易受圍攻、缺糧少馬難以提速等問題,但隻要他們形成突破,就可以化整為零滲透江西。雖說水賊無船如折雙腿,但在不急於和同黨彙合打反擊的情況下,從陸路突破也不失為一個能盡量保存實力的好法子,所以你們幾個小年輕也都給我精神著點兒!”

黃姓小將五體投地:“大人,您真是把賊人的心都琢磨透了!”

俞大猷在他頭盔上敲了一指頭,道:“嗨,傻小子,人哪是那麼容易琢磨透的?隻不過圖個小心沒大錯罷了。我可不愛聽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屁話,我就希望下一次開飯的時候,這些弟兄還能和我圍著同一口鍋!呃,對了,你們到了位置之後,記住不要和東廠幹事、地方守軍鬧矛盾,記住自己是幹什麼來的!找斜茬打偏架的事都躲遠點兒!好了,沒功夫閑扯--還有問題沒有?”

眾將立刻抿嘴刷地挺直腰板,俞大猷一揮手:“動動動!快快快!”

嶽陽樓上燈火通明,封湖令下之前,這裏就成了東廠的臨時行館。李逸臣給小山上人和陸荒橋安排完休息地方回來,斜了眼地上停屍般的擔架,問道:“掌爺,這怎麼辦?”曾仕權托茶碗暖著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李逸臣道:“掛麵糊兒?”見曾仕權斜眼帶嗔,忙又道:“那……炸蝦段兒?”

他說的都是東廠刑房“點心鋪”的常用暗語,掛麵糊是指包紮治傷,炸蝦段是去頭斬首。

曾仕權道:“你跟著廠裏辦事也多少日子了,怎麼辦,自己還不清楚?”李逸臣低頭道:“還請掌爺示下。”曾仕權道:“我指揮作戰的時候,侯爺出手幫忙,敵人沒殺多少,倒誤傷了不少幹事,想來真是喪氣得很哪。”李逸臣眼珠暗轉,心知他這是要自己弄死常思豪,可這人身份特殊,在京又與督公日夜歡宴,十分相得。沒有明確指示就下手,萬一將來有個不測,毛病豈不都在自己身上?說道:“那依掌爺的意思……”

曾仕權擱下茶碗一樂:“嘿?行,真有長進啊。”李逸臣低頭陪笑:“不敢,都是掌爺栽培。”曾仕權道:“嗯,侯爺的貴體,豈是咱們身邊這些個庸醫能碰的?抬下去,看好了,等我上報督公,懇請皇上撥禦醫下來調治吧。”李逸臣樂了:“是,還是掌爺想得周道。不過,屬下鬥膽請示一句:侯爺嫉惡如仇,醒過來肯定想要統兵和聚豪閣賊人交戰,我們這些底下人怎敢相攔呢?”曾仕權歎道:“說的也是。侯爺想殺敵,身子又不爽利,必然要大生悶氣,這樣對他的身子骨也不好。要有什麼安宮養神一類的丸藥,你就小得溜地進奉幾顆,讓侯爺睡得安穩些,也算是盡你們的一份孝心吧。”

張十三娘聽他們這對答,明顯是想延俄治療,把常思豪拖死,這才意識到雙方絕非一夥,看來那時在船上常思豪虛與委蛇,實是怕自己惹怒姓曾的,吃了眼前虧。然而此刻受製於人,一切無能為力,隻好眼睜睜看著常思豪被幹事們抬下。李逸臣一揮手,有幹事過來,把她連同火黎孤溫等人也一並押了下去。樓外有人來報,言說俞大猷分兵派將,多路布防等事,又把從船上拔下來的十裏光陰和脅差送上。李逸臣將報訊的揮退,見這當兒沒有外人,問道:“掌爺,那會兒我就沒明白,既然俞大猷的兵來了,您何不順水推舟,讓他們當炮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