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下猛藥(3 / 3)

曾仕權冷眼瞄著他:“怎麼,剛上完一回當,你還想賺我二次?像你這種臭狗莫說是亂叫衝撞,就是讓督公聞著你身上一點味兒,也是我天大的罪過兒。”眼往左右一遞:“還不動手?”

幹事們又往前壓,雲邊清還要再辯,方枕諾卻在旁笑了起來,說道:“人傳東廠其它幾位檔頭都是真才實幹,曾三檔頭卻是欺上壓下、不入流的貨色,看來倒真不是空穴來風呢。雲兄,你潛在聚豪閣多年,勞苦功高,這趟小小失手,責任也都在小弟身上,絲毫不幹你的事。如今曾掌爺這麼做,無非是又犯了嫉賢妒能的老毛病,枝芽未冒,先剪了再說,這樣一來,全殲姬野平一夥的功勞也都是他的了。既然人家已鐵了心要治你,咱們又何必再和他爭辯呢?”

官場上明是這回事也要讓三分情麵,這番話直接來個大揭蓋,一點回旋餘地不留,不動手也要逼得動手了。雲邊清正著急間,不料曾仕權嗬嗬一笑,使個眼色,幹事們反倒退開了些。他揚起下頜來,眯起眼睛瞧了方枕諾一會兒,對他這好整以暇的姿態似乎還很欣賞,笑道:“好小子,細皮嫩肉的,刀劍加身還敢侃侃而談,膽色倒是不錯啊。”

方枕諾道:“有膽子不如有腦子,有腦子自然有膽子。”

“好。”曾仕權笑將雙掌輕輕一拍:“我就愛聽你們年青人說話,有朝氣!這叫一個衝!嗬嗬嗬嗬,不過呀,這腦子一靈啊,想的事情就多,想的事多,就不容易管住這張嘴了。禍是向從口出,可要當心喲!”

方枕諾笑道:“禍從口出,禍就走了,我自然無禍,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可怕的是有些人,病存在心裏,要吐卻吐不出來,別人兜腹一拳原屬好意,卻又被他當做壞心。”

曾仕權道:“打得太狠,傷筋動骨的,那麼好心壞心,可也就難說了。”

方枕諾笑道:“聽說掌爺通曉歧黃之道,那麼想必也知道‘陳痾應下猛藥’的道理。人病得久了,也會遲鈍,容易把安慰的話當作診斷結果來聽。更何況人心難測,身邊的丫環,可能早伺候膩了盼著他死,來看望的親屬,也可能等著分他的家。這樣一來,欺哄的虛言、順情的好話就像刨花一樣塞滿了他的耳朵,若沒有一個人能震聾發聵地吼他一下,也許他就會這樣在溫水裏漸漸睡去,要永遠地閉上眼了。”

曾仕權聽完這話,眼睛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走,相了半晌,哈哈一笑道:“好,好,枝頭飛來金絲鳥,陳年老燕也歸巢,看來廠裏這回要好好慶賀一番了。”作個手勢——周圍幹事、軍卒們都將兵刃放低,另有人到四處搜看。

雲邊清明白他這不是真轉了念頭,而是因為周圍眼目太多。那些幹事們雖然是他的親信,難保其中沒有二心。東廠不同別處,方枕諾當眾已經把話捅開,若再行加害,消息一旦傳進督公耳裏,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此時此刻,危機雖然過去大半,卻也不能說完全解除。忙躬身陪笑拱手:“掌爺這趟橫掃洞庭,輕取君山,更拿下火黎孤溫和索南嘉措兩大外族宗教首領,要論功勞,自然也是以掌爺為大。”

忽聽不知是誰喊了句:“掌爺,這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