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心易彰(2 / 3)

綽羅斯汗對他一向信任,雖然沒說什麼,卻也看得出很不痛快,火黎孤溫深知,這次五方會談,汗王之所以加派了幾名僧侶隨行,說是照顧起居,其實裏麵多半也有監督之意。而自己為了配合常思豪探聽聚豪閣事,中途讓這幾人先行離境,他們到汗王麵前一回報,那麼把漢那吉的事也瞞不住,自己縱然有命回去,隻怕麻煩也小不了。

郭書榮華含笑望著他,繼續用蒙語說道:“瓦剌來侵與大明鎖國互成因果,彼此俱受其報,此乃定業。定業佛不能轉,未來卻造由今日。國師肯於深入洞庭,相助雲中侯刺探五方會談的虛實,可說是為兩國的未來開了一個好頭。”

火黎孤溫心中暗奇:自己相助常思豪的事是在長江上遊與把漢那吉、烏恩奇等人共同商定,後來到了君山,那一僧一道雖抓了自己,對這件事卻並不知情,東廠方麵隻當自己是來參加會談的代表,一路上拿自己當人犯看押,顯然也不知內幕,為何這東廠督公卻了解得清清楚楚呢?想到這兒,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床榻上掃去--剛才擔架上樓,好半天沒有動靜,莫非是常思豪已經醒過來,和郭書榮華在訴說此事?看這一路上的行止,原以為他們雙方大有過節,現在這情形,倒又不像是那麼回事,漢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郭書榮華遞個眼色--曹向飛上前替火黎孤溫開解鎖鏈--同時拱手笑陪一禮,換回漢語道:“國師慈悲為懷,大智大勇,我和侯爺都十分欽敬,底下人不知情由,辦事粗莽,失禮之處還望國師海涵。”

火黎孤溫合十道:“一個人原也架不起哈那,小僧慚愧之至。”哈那是蒙古包的梁架,需要全家人配合搭建,這話的意思和中原俗語“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意思相類。郭書榮華笑著,手又向那坐墊引去,道了聲請。火黎孤溫告謝不坐,問道:“尚不知督公要如何發落小僧?”

郭書榮華道:“怎敢提發落二字?如今廬山擊破在即,聚豪餘寇也將不日落網。榮華有意請國師隨軍觀摩戰況,而後一同班師回京參見皇上,就瓦剌與大明之間的種種問題進行會晤蹉商,不知國師意下如何?”

火黎孤溫沉了一下,此時明軍和聚豪閣人正值交鋒,自己要說走,從軍機上考慮,郭書榮華未必能放。若是留下,看樣子他這是勝券在握,說什麼觀摩,無非是讓自己“一覽天威”而已。至於進京之事,自己既無國書,又無隨從,以這不尷不尬的狀態去見大明天子,成何體統?權衡片刻,說道:“平聚豪之亂乃明廷內務,小僧參與其間原屬不便,如今侯爺無恙,小僧別無顧念,倘若督公不咎既往,願意放行,那麼小僧希望能早日回國,向我家汗王複命。以後討得國書,擇吉日再訪大明。”

郭書榮華一笑:“國師既如此說,那榮華也不好挽留,不過今日已晚,且請國師在營中款留一夜,明日榮華再送國師啟程。”

火黎孤溫聽他答應得如此輕鬆,稱謝之餘越發納悶,坐下又道:“督公,小僧尚有一不情之請。”郭書榮華道:“國師有話,但講無妨。”火黎孤溫道:“索南嘉措上師胸懷坦蕩,奔走於中原藏地、韃靼瓦剌之間,也都是為傳法度人,對於明廷絕無任何敵意……”聽到這裏,郭書榮華已然笑了出來:“索南上師是侯爺的老朋友了,我們之間怎麼會有敵意呢?”點手傳請,曹向飛下去片刻,伴著鎖鏈聲響,將索南嘉措帶了上來。郭書榮華忙叫把他的鐐銬也卸去,請在火黎孤溫對麵坐下,又問:“樓下還有誰?”曹向飛道:“回督公,還有三位白教明妃,小山上人和陸老劍客也在。”郭書榮華道:“都請上來。”

令傳下去,五人魚貫上樓。郭書榮華和小山上人和陸荒橋眼神交對,彼此都露出笑意,郭書榮華道過辛苦,在他二人還禮就座之際,目光轉去落在那三個明妃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臉色轉冷:“將這三個,拖出去斬了!”

索南嘉措驚道:“且慢!怎地督公一言不問便要將她們斬首?”程連安就在他身邊,忙扶肩按臂地笑道:“上師這是怎麼了?白教在藏地實力最雄,黃、紅、花三教常受排擠,而今赤烈上師已死,座下四大金剛俱亡,再除掉這三個明妃……嘿嘿,”含笑又向火黎孤溫那廂瞄帶一眼:“兩位可不要辜負了督公的一片好心呢。”

索南嘉措忙道:“不可不可!赤烈上師這一枝香巴噶舉法理殊勝,曆史淵遠,隻因修行起來頗難成就,故而法脈一向衰微,上師當年不辭辛勞掘藏千裏,彙經聚典,整理宏傳,好容易才將其發揚光大,今日倘因教派之爭將其抹殺湮滅,小僧與火黎國師皆罪莫大焉!還望督公能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