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用我(1 / 3)

踢曾仕權的正是秦絕響。船樓內狹窄無燈,鶯怨不得施展,因此聽聲辨位,一腳甩了過去,不想正中其腚。他剛要下艙追擊,忽聽對麵窗底暗影裏索南嘉措的聲音道:“國師,你受傷了?”火黎孤溫道:“不礙的!快看看侯爺!他好像中彈了!”

秦絕響心頭一顫,凝住了身形。

黑暗中沒有答聲,索南嘉措似乎在摸索,火黎孤溫大聲喚道:“侯爺!侯爺——”

他的聲線極其嘶啞,聽上去竟像是撫屍大慟的親人,秦絕響隻覺心髒被什麼揪住打了個秋千,刹那間天地靜止,時空停轉。

忽然,“呃”地一聲,像是誰打個噎嗝,又似乎緩過氣來,跟著弱弱兼急地道:“絕響,你在哪兒?你傷了沒有?絕響……”

聽到這聲音,兩管鼻涕忽然從秦絕響的鼻孔噴出來,顫巍巍地搭在了他的下唇上,緊跟著淚水一凳一凳像過梯田般,從他緊皺的小臉上流淌下來。“大哥!”他“唏溜”抹了一把,“我在!我在呢!我沒受傷!你怎麼樣——”

聽到這聲回應,常思豪似乎振作了一點,道:“我沒事……其它以後再說,咱們先合力對付陳誌賓!”

曾仕權手扒木梯從艙口爬回,露出半拉身子,雞叫般伸脖怒罵道:“剛才誰踢我!”秦絕響腳尖一挑,艙蓋回扣,正拍在他頭上,“咣當”一聲,曾仕權又滾下梯去。

方枕諾喝道:“大家不要內鬥!侯爺說的對,先……”忽然轟鳴大作,船體劇震,紛飛木屑帶著火從背後潑進樓來。眾人趕忙伏身躲避,濃煙中有人大喝道:“姓陳的開炮了!”

秦絕響掀起艙蓋往下喊:“怎麼還不還擊!”

艙底也是濃煙滾卷、火苗閃虛,喊聲雜亂。曾仕權頭上頂個大包,正往上爬,還不知那一腳艙蓋是他踢的,口中罵道:“擊個屁!轉舵!咳,咳,船頭已經掉過來了!轉舵!快轉舵!”

方枕諾貓腰急往後挪,到後窗邊手扒窗棱往外瞄看——硝煙背後可見陳誌賓那幾條船呈人字形順流切來,船首炮火舌連吐,不住轟擊,其它官船也收起碇石在追——忙大聲喝道:“傳我令!左滿舵,左舷炮手準備!”

一幹事滿身是血,拖腿爬來:“報四爺!舵手陣亡!”

方枕諾一拍康懷:“你去!”

“是!”康懷答應一聲,忙去掌舵,曾仕權半個身子正爬出艙口,方枕諾喝道:“上來幹什麼!下去督炮!”曾仕權大怒,雙手撐著艙口:“你命令我!”

方枕諾忽然靜默,那張氣質文靜的臉在閃忽的火光中金紅交錯,竟如爐中之鋼,他把眼一瞪,決然道:“你要麼聽,要麼大家一起死!”曾仕權被這氣勢所攝,忽然察覺肘邊有兩隻小靴,歪頭看,秦絕響居高臨下,一對柳葉眼邪森森地正瞄下來,心裏打了個突,趕忙把肩一聳,縮了下去。

外麵“轟轟”炮火不斷,忽有一炮打在船側近處,掀起巨浪,船體一晃,眾人東倒西歪,緊跟著一根巨大水柱仿佛冰山崩塌般砸潑進來。

方枕諾手摳窗棱,好容易穩住身體,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衝身邊的幹事喊道:“轉向太慢!外麵肯定無人操帆,現在前甲板安全,你們幾個快去!你,你,一個船尾,一個下艙,把船體受損情況查報我知!”幹事們相互瞅了一眼,既然連康四爺和曾三爺都聽,那自己也沒什麼可說,點頭各按吩咐行事。

一樓視野狹窄,方枕諾手把扶梯,爬上二樓,一上來才發現:二樓有半邊已經被炮彈掀揭了蓋,板皮開裂,東西雜亂,好像拆遷到一半的危房。程連安直腿坐在角落,全身僵硬,卡襠濕透,正在發抖。方枕諾奔近喝道:“你!站到梯口,替我傳話!”程連安兩眼大瞪,臉色煞白,幾乎無法理解人語。方枕諾上去揪住他領子一把扯起來,腦門“咣”地頂在他前額上,在響炮聲中,狠狠搡動著吼道:“我喊什麼!你就喊什麼!明不明白!”

陳誌賓在“討逆義俠”艦上指揮,心中很是焦躁,因為在追擊中隻能使用船首炮,側炮根本用不上,長江流速較快,如果停船打橫,一旦排炮不中,教對方拉開距離,再想追就難了。就在這時,隻見那條東廠旗艦風帆兜起,船頭左挑,他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心中大喜:“你們這船連中數炮,多處起火,滿目瘡痍,這時候和我拚炮,不是找死麼?”手指前方,扭頭向後喝道:“全船加速!給我對準船腰上那處炮傷,撞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