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律聽著聲音不對,猛地轉過頭來,正瞧見秦絕響吐血這一幕,登時就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掏了一把,連肝扯肺地疼。“絕響!絕響!”她掙紮嘶喊著撲在城垛上,腕間鐵鏈發出嘩啷啷的聲響。陳誌賓扯住她胳膊剛要說話,就覺得脅下一涼,低頭看時,就瞧見了一條白白的頭發中縫兒、兩個雙環小辮兒和一片嫩綠的衣裳——是暖兒,自己的閨女,她緊叼下唇,淚如青雨,正把肩膀頂在自己腋下,兩隻手捧著刀柄。
刀苗已然盡沒陳誌賓腹中。
“你……你這孩子……啊!啊——”劇痛傳來,陳誌賓手一鬆,馨律往前一竄,從城頭翻下。
馨律手上腳上都打著鐐銬,從城頭翻落之時叮叮當當直響,城牆本身有一定斜度,她恒山派輕功的底子又不弱,饒是如此,落地之時,仍然摔得吭了一聲。
她顧不得疼痛,爬起來跌跌撞撞衝到秦絕響近前,喚道:“你,你怎麼樣?”
秦絕響雖然吐血後眼前發黑,但馨律如何舍身跳城,他全都看在眼裏。此時的馨律,就在麵前,真真切切,她的緇衣上滾滿了枯草棍,頭麵有幾處磕破了皮,殷殷地滲出血來,可是那一對秀氣的、滿是憐惜的眼眸仍隻顧望定了自己,好像全然覺不出疼,看得他一時心頭大熱,拉住了馨律的手:“馨姐!馨姐!我好想你!我對不起你……我害你被那狗賊……”
馨律猛地抽回了手去,臉色忽然大冷。
秦絕響感覺不對,不知所謂地愣住。
就見馨律凝了一凝,起身便往西奔。
秦絕響大急,張手要追,卻絆了個跟頭,忙喊道:“馨姐!你上哪兒去!你還不肯原諒我麼?”
馨律止步回頭:“以我的性子,若被他染指,焉能活到今日!說什麼愛我想我,你又真懂了我多少?我也不過是你一個玩物,你疼的也不是我,而是因為你心愛的玩物被人碰過!”
說完這話,她橫袖掩麵一扭身,搖拖著鎖鏈,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空中飄起一串淚光。
“馨姐!馨姐!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秦絕響痛哭流泣,顧不得抹嘴角的血,踉踉蹌蹌向西追去。常思豪急得一跺腳,棄了人盾,在後緊跟。
城頭上陳誌賓遇刺,眾人一片混亂,誰也顧不得往下看。陳誌賓氣得掄起巴掌要打暖兒,忽然斜刺裏白衣閃動,一柄小劍將他手掌斬落,他驚聲道:“小晴你——”
許見三、白拾英探手要抓小晴,就覺自己後腰有點別扭,有點使不上勁,緊跟著腰際“撲——”地噴出一片血線,原來斬陳誌賓手掌之前,小晴在他們之間穿越之時,早已下了手,隻因動作太快,兩人當時隻覺被拱了一下,意識上產生誤差,根本沒想到自己早被刺透。
許白二人屍身側倒之際,兩眼皆圓圓大瞪,這小晴縱是偷襲,也不該有如此的功力,她的劍法怎會快到如此匪夷所思?
間不容發,賈舊城猛地往前一撲,將小晴抱住,冷笑道:“小東……”
這個西字尚未出口,影綽綽地就感覺小晴耳根子動了動,像是在微微一笑,緊跟著自己所抱這個小身子就像變成了一條巨蝦,一隻刺豚,弓起來“繃”地往後一彈——
賈舊城感覺自己全身骨節就是一堆碼好的麻將牌,被人一炮悶在正當中,瞬間聽自己耳朵眼兒裏“嘎啦”一響,腦子當時就空了,整個人像一塊死肉似地被“兀——”地彈飛起來,接連砸倒六七個兵丁,橫躺在地,口鼻中黑血流竄,喉嚨裏咕咕地響了兩下,眼珠瞪大望著淡藍色的天空,就此定住不動。
小晴將他擊飛之後,不等別人反應,伸手扯住暖兒的腕子,拉著她翻過城垛,斜著跑下城來,暖兒被她拉著,感覺自己像沒了重量,腳下飛快,踩到城牆就像踩在軟綿綿的雲裏。二人落地之後,朝馨律三人離開的方向追去。一白一綠兩條纖小身影眨眼消失不見,城頭上很多人尚未反應過來,隻覺自己似在夢中。
陳誌賓大量失血,眼睛有點睜不開,迷迷糊糊中就覺得東邊城頭有些亂,緊跟著聽到城裏有人喊:“上師,幹得好!喂!大家不要亂!大家自己人!東廠三大檔頭在此!我們是微服出行!有腰牌為證!大家不要誤會!不要慌亂!一切交給我們!”他想揚手喚人,眼皮卻像城閘陷落般砸下來,震得身子歪了一歪,就此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