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上的數字不斷的往上跳,跳到5的時候,一股桔梗香味傳來,很濃鬱。
我皺了皺眉頭,怎麼又是桔梗?
我記得昨天收銀員跟我介紹過,5樓是供奉神位的地方,傳進來的應該是香的味道才對。
但是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去探尋,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6樓。
電梯門自動打開,一股涼氣撲麵而來,我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6樓難道打了中央空調?這溫度要比下麵至少低五六度吧?
踏出電梯,外麵靜悄悄的。
電梯正對著衛生間,在最右邊,往左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右側,是一排三個房間。
我有些尿急,便想著先上個廁所,然後再去見嚴八,這樣更從容一些。
一進衛生間,我便感覺有些不舒服,轉眼一看,就看到右手邊,烘幹機的頂上,有一個凹槽,凹槽裏麵供著的,竟然是一尊地行夜叉像!
這讓我一下子想起來,滄州鏢局照壁上麵雕刻的,也是這樣一幅地行夜叉像!
地行夜叉算是一尊小神,但是它在人間的名聲並不好,長得醜、猙獰、嗜血,這都是它的代名詞。
但是讓我奇怪的不是嚴八這裏供奉了地行夜叉,而是怎麼供奉在了廁所裏麵?
廁所是汙穢之地,陰氣極重,在這裏供奉神位,不是羞辱所供奉的神嗎?
但是我也沒多想,人家生意做得這麼大,風水肯定是找大師看過的,這裏麵另有玄機也說不一定。
放了一泡尿之後,我便朝著左手邊走去。
前麵兩個房間都上著鎖,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第三個房間的門半掩著,我伸手輕輕地敲了兩下,裏麵便傳出聲音:“請進。”
聲音略顯得有些蒼老,但是中氣還比較足。
我推門進去,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躺在靠近陽台的藤椅上麵,陽台上拉著窗簾,隻留下一小道縫隙,有些許陽光照射進來,不是很強烈。
中年男人看起來五十多歲,穿著一身寬鬆的中山裝,腳上是黑布千層底,兩隻手縮在袖管裏麵,臉上從左往右有一道很長的傷疤,邊緣泛著黑色。
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一般,比同齡人的狀態要差很多。
說真的,在看到嚴八的這一刻,我心裏麵有些失望。
因為在我想象中,嚴八應該是那種威猛的大漢,跟我小叔差不多大的年紀,處處透著精明,而不是眼前所看到的這樣。
“來啦?”嚴八慢慢的睜開眼睛,轉頭朝著我笑了一下。
我連忙走過去:“八爺,您找我?”
“坐。”嚴八指了指對麵的沙發,“前幾天聽說滄州鏢局重新立鏢,我的心裏激動啊,本想親自過去看看,卻不想身體狀況實在是不允許,昨天你來我店裏,我也觀察了你好一會兒,你長得的確有幾分像你太爺爺。”
“您見過我太爺爺?”我太爺爺去世的時候,怕是嚴八還沒出生吧?
嚴八笑著搖搖頭:“從小,家裏麵有你太爺爺的畫像,我見過。”
原來是這樣。
“八爺的生意做得這般大,真讓人敬佩。”我慢慢的將話題往前扯。
嚴八擺擺手:“我這點小生意,哪比得上你們陳家當年,滄州鏢局日進鬥金,那才叫輝煌。”
“可是如今,畢竟落沒了。”我傷感道。
“陳家不是還有你嗎?”嚴八眯著眼睛,鬆垮的眼皮耷拉著,可是下麵包裹著的眼神,卻透著一股精明。
我自嘲的笑了笑:“我啥本事都沒有,重新立鏢也是迫不得已,當年發生的一切,我想八爺比我要清楚地多,陳家想要再起來,還得靠大家,特別是八爺您啊!”
嚴八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心裏有些犯嘀咕,這麼多年過去了,嚴八的年紀,也不過是我父輩那一代的,即使家族裏麵時常提起當年滄州鏢局的那一切,對他而言,也隻不過是故事罷了。
如今他生意做得也不錯,想不想出山還不一定。
或許,我突然造訪,給他帶來的是困擾,而不是滿心鬥誌呢?
好一會兒,嚴八才再次開口,歎息了一聲說道,當年,你太爺爺早逝,我爺爺痛心之餘,扶持著滄州鏢局向前走,替陳家下一代擋了多少槍林彈雨。
陳家兩代不出陰鏢鏢頭,最急的,還屬我爺爺和父親。
十幾年前,一場腥風血雨,父親拚盡全力將我救出,被百鬼撕扯吞噬。
而我的臉上,也留下了這道永遠的傷疤。
我們恪守保全陳家的使命,百年來,絲毫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