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午後一場大雨下至今日淩晨方歇,今日雖天晴,午後卻十分悶熱,不過子晚下午依舊出了門。用完午膳後,子晚便帶著兩丫鬟去殿中為親人們上香,上完香後,三人便朝清寧寺的東南角走去。
清寧寺的東南角上,原本有一處極小的院落,院落中花木茂盛,景致頗佳,隻是荒廢了多年無人打理,如今早已人跡罕至了。不過院內種植的一株海棠樹卻生長得極好,它是子晚幼時與母親一起手植的。子晚知道母親最愛海棠花,母親還在世時,她們倆每年春季都會來這裏看海棠花開,平時海棠樹則是托付給清緣大師照看。母親去世後,子晚每次來清寧寺,必不會忘了來海棠樹下坐一坐,每每置身於樹下,就仿佛母親還在身邊似的。
今日也不例外,子晚命兩丫鬟守在門外,自己則踱步到樹下,背靠樹幹,雙手抱膝緩緩坐下。如今是夏季,樹上自然無花盛開,但海棠樹枝葉繁茂,為樹下的子晚撐起了一片清涼。
“母親,外祖母一家前些日子回來了,您放心,他們一家過的都好,外祖母身子也很康健。而且昨日女兒還救了太後的性命,如今有了外祖母一家和太後的庇佑,您不用擔心女兒會受欺負了。”
“母親,哥哥如今還沒有辦法回來,不過女兒與哥哥時常通信,我們倆都很好,您不用擔心。”
……
“母親,害死祖父和父親真正的幕後黑手女兒還沒有找到,女兒不會放棄的,必定要讓仇人血債血償,也一定會讓真相大白於天下的。”
子晚輕聲細語地娓娓道來,卻未發現有一人坐在樹邊的房頂上正凝神細聽,這人正是蘇渝。
蘇渝今日下午去探望太後,被太後留下直到用完晚膳才出來,本要去見子晚一麵的,到她的院落卻沒找到人,知曉子晚去殿中為親人上香了,便又趕去殿中,仍未見到人,於是詢問了過路的小尼姑,了解到子晚一行往寺中東南角走了,施展輕功在這一帶尋找,終於在這小院落的屋頂上見到了坐在樹下的子晚。
夏日的風將子晚的輕喃細語傳入蘇渝的耳中,她的身影隱在樹蔭下看不清楚,而她字字句句也都在告訴母親“放心”“別擔心”,可蘇渝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感傷和脆弱,那是她在人前絕不可能表露的狀態。
記得第一次見她,她較之常人顯得尤為的淡定從容,疏離客氣;第二次見她,在危難之際依然鎮定自若;第三次,太後性命垂危,她臨危受命卻也沒有顯出過多的緊張。與她未曾見過幾麵,但每一次都讓蘇渝覺得她有一種超乎年齡的穩重和強大,似乎沒有弱點一般。唯獨這一次,在無人的角落,才叫他第一次瞧見了一個正常姑娘該有的脆弱無助。
一時之間,蘇渝心中忽的有了心疼之感,想要立刻去到她身邊安慰她的衝動。正當他還在為自己有了這種心理而疑惑時,又猛然聽到子晚說“害死祖父和父親的幕後黑手”一言,心中不禁大為震驚。
怎麼,永寧侯父子不是得瘟疫意外去世的嗎?怎麼會有幕後黑手呢?難道……蘇渝一時聯想到自己的父親,難道他們和父親一樣表麵死於意外,實則是背後有人設計?
蘇渝心緒不寧,無意識地動了動身子,導致一塊鬆動的瓦片掉了下去,砰的一聲,拉回了蘇渝的思緒,也同樣驚動了子晚。
“誰?”子晚迅速從樹蔭中走了出來,緊惕地四顧一望,瞧見了坐在屋頂上的蘇渝。
蘇渝則是被瓦片的聲音一驚,眼看著子晚第一時間走了出來,瞬間收起所有的悲傷脆弱和恨意,目露冰冷和敵意地望著自己,像是刺蝟霎時豎起了全身的刺。蘇渝在心底裏無奈地歎道:這丫頭自尊心可真強,寧可戴著副麵具也不願在外人麵前表現出絲毫的軟弱。
蘇渝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隻得暗自吐了吐舌頭,運起輕功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滿臉討好的笑,“薑小姐真是好眼光,這株海棠樹如此枝繁葉茂,當真是值得欣賞的好景致!”
子晚卻不願與他多言,隻想快些離開,於是隻語氣冰冷地道:“小王爺慢賞,臣女告退。”說完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