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的拜師之人是姚夢琦。我和這個人注定是要相識的,當我在藝術之旅苦苦探求的時候,當那些先賢前輩紛紛化蝶作古,當那些洞悉一切的人也漸漸當世無存,我時常有一種曲高和寡的孤寂與悲涼。我沒有想到還會有姚夢琦這樣的奇異高人。但當時我跟如玉說想去拜訪姚夢琦的時候,如玉表現得猶豫而慌張。她在慌張什麼呢?在我的執意要求之下,如玉隻好告訴我,姚夢琦是戴罪之身,他原本是顯赫世家的子弟,父親曾在朝廷做官,因為跟皇叔李景遂關係親密,景遂皇叔出事了之後,姚府上下被當時的皇太子李弘冀抄家滅族,姚府中最小的兒子姚夢琦在家族眾人千方百計的庇護下僥幸逃過一劫,如今成為一個流離失所的落難書生,靠寫字賣畫維生,整天四處躲藏,害怕官兵的追捕,時至今日,家族所遭受的冤案還沒有平反,卻被如玉對我泄露了行蹤,如玉怎能不慌,但我心意決絕,一定要見到這位姚夢琦,如玉執拗不過,隻得要我答應見到他之後不能追究他的罪過,不能讓他為難。我怎麼會讓他為難,這樣的一個驚世奇才,我南唐若是容不下他,我李煜如此小器度量,那我想南唐存在著也沒什麼價值,我這個帝王之尊幹脆也不能要了。我見到姚夢琦之後,才真正體會到人生中的酒逢知己的酣暢,我看了他的全部畫作,風格奇特,筆墨簡單明了痛快,涵義深刻,格調孤獨而深遠,不需要用太多的文字語言來修飾,我能立即就走進他陽春白雪的世界,我淚濕沾襟,這是我要見他的必然原因,這也是南唐藝術史注定要我們見麵的原因,中國文人畫,自此之後我又看到了一方新天地。
姚夢琦,你無需再躲藏流浪了,今日起,我封你為皇宮裏的禦用畫師,赦免你的一切罪名,從此以後你可以畫你心中所畫,而不是為了生計而畫,你的每一幅畫作都將會是我南唐的國寶,再也不能隨意賤賣了,我南唐虧欠於你,我李煜彌補給你。
我知道,我南唐的書畫藝術史因為我的此番舉動而邁出了重大輝煌的一步,我知道如玉也會因為我的舉動而高興,當然你也已經猜出來了,我開始在討好如玉,我總會無端地陷入一場看不到希望的愛情,或許愛情本就想水花鏡月,我已不想再過多地贅述我這段讓人不堪回首的情路感殤,我在極力取悅這位對我淡若冰霜的姑娘的時候,我總是能感覺到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那種讓人無比惱怒的狀態。如玉總是表現出對藝術的狂熱激情,似乎每時每刻她都跟她的老師姚夢琦待在一起進行藝術創作,有時候我會加入他們其中,但是我的目的隻是想引起如玉對我的注意,令人沮喪的是我對她來說形同空氣,甚至她的老師姚夢琦的重要性都要大過我。我貴為一國之尊,卻也難免為此暗中醋意大發。既然我引不起她的注意,為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後來幹脆就眼不見心不煩,讓他們自己去癡迷那所謂的狗屁藝術,我再也不奉陪,但借酒消愁顯然不適合我,平日裏那些玩樂也無法替我解決問題,終日神誌恍惚的我在那一次又走到了他們的畫房,然後見到了讓我終身難忘的一幕:我那魂牽夢繞的女人如玉竟然和姚夢琦摟抱在一起。
人們對我的評價多半是缺少大男子漢胸懷和氣魄,我總是會過於輕佻地承認我流連於那些女人之間的慌張,感動或者痛苦,是的,我幾乎是毫不避諱,我這一生的使命中,去尋找我所期盼的那種愛情,肯定要大過去做一個皇帝統治一個國度,於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寬衣解帶終不悔應該是我這一生最貼切的寫照,於是我在看到如玉躺進別人的懷抱,可想而知對我的傷害有多大,一時間那副觸目驚心的畫麵讓我目眩神迷,渾身如遭電擊久久不能動彈,後來當我的知覺神經稍稍回緩過來,我立即抽開自己的視線,把身體悄悄移向一旁,我望著遠方的天邊,望著飄渺的山嵐,我一時無法接受這麼殘忍的一個事實,也根本想不明白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道理,這簡直荒謬,我李煜一代天之驕子,整個天下都為我所有,但這個女人她不屬於我,至少她不想屬於我,而姚夢琦是一個流離失所的浪子,無所依靠,渾身上下一無所有,但是他卻能擁有這個女人,這對我簡直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這個剛剛才被我受封加祿的窮小子,也膽敢來跟我李煜搶女人,我真恨不得衝進去一刀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