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門前有條河,河水暗淡,河流是夏日的魂魄,夏日有零落的星光,星光是夜晚最唯一的詩意,詩意是年代久遠的一種疾病,很多個夜晚,我獨自端坐微風吹拂的河岸,細小的波浪席卷四下的蟲鳴,我起伏的情緒逐漸平緩,這是我依戀河流與暗夜的原因,其實河流與暗夜並不是一個多麼重要的載體,其實我依戀的是寂靜無人的空曠,我是一個需要為自己療傷的孩子,有一天雨夜,大雨瓢潑讓我無處躲藏,被擊打的河麵上仿佛萬千精靈在狂歌亂舞,我一時癡迷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巧妙與造化,我常常為生活中最常見那些景象陷入無限的沉思,那些在眼前已經重演過千萬次的瑣碎,有時會帶給我感受遼闊而悠長的震撼,有時甚至能體悟生與死。我在那個雨夜,讓自己的身心得到一次最隱秘的灌溉,雨水順著我的臉龐流淌到暗黑無際的河流裏,流淌到虛無縹緲的大海裏,我覺得我的淚水也在那樣一場毫無節製的傾瀉裏流幹了,第二天風和日麗,而我的身體好像也絲毫沒有異樣,但我已無法再具體地描述我所曆經的那個雨夜,它好像是我在昨夜輕眠中的一個夢幻,但何需再追尋這種毫無意義的答案,隻是我能記得,昨夜我曾在雨夜裏獨自哭泣,而今天我可以在陽光底下高歌一曲。沒有什麼太過深刻的道理,但也會覺得,所謂無常的人生,大抵也莫過如此。

每個人心底裏麵的東西都會是最隱秘的,不足與外人道的東西肯定也會比每個人表麵所呈現的要更多,或許如我這般誠實的人已然不多,我通常願意把我心裏最隱秘的東西訴諸筆端,供人嘲笑或者鄙夷,雖然它並不是我用來尋求答案的方法,但這是我維持自己內心柔軟的一種安慰,然後繼續前行,就像那個雨夜,當麵臨了無以承載的傷痛,就放肆地哭一場。我經常會講述我的哭泣,是的,我是一個情感無法被自己保護的人,我的獨處是一條幽靜的長河,是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世界,有人說我擅長喜怒無常,或許那隻是我的一種表演,我用皇太子一般的不羈來抵抗我所經受的紛擾,最孤獨寂寞的人,會把心中那塊最柔軟的地方用最強硬的外殼包裝起來,於是我的行蹤常常徘徊在竹林小徑,荒野叢林,和雨後深山,我像一個宋朝文人,用被人遺忘的悲傷滋養我日漸糜爛的傷口。

有一天你離去,你像沒有來過般的了無痕跡,後來我常常會想起,當然我常常也會遺忘,有時候無法記起你的容貌,和我們曾攜手度過的那些時光,自此我開始失去自己最純粹的靈魂,自此人生變成一場沒有盡頭的浩劫,自此流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