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獲的季節,方憐惜到俠刀盟已經三個月了,眼看就是秋季。
每年七月初七,是失足崖最熱鬧的時候,到時俠刀盟的三堂十六旗會聚在此,召開俠刀會。俠刀會上,各旗各堂將這一年裏在全國捕獲的窮凶極惡之輩押解到失足崖,以佛骨俠刀處死。
失足崖上,向西有一條狹窄的山穀,確切地說那是一條幾百尺長的裂縫。裂縫被霧氣繚繞著,看不見下麵有些什麼。宮寂紅此時就站在這裂縫的邊上,身後是俠客行堂的堂主方憐惜和刀臨意堂的堂主羅玄夜。宮寂紅身前揚起一陣清風,吹開了眼前的迷霧,現出了裂縫邊緣插著的一把巨刃。這把刀樣式簡樸,長有近十尺,顏色乳白,就象巨龍的骨頭。刀身上刻滿了詭異的紅色花紋,細看之下,卻是梵文的佛經。這些佛經不規則地排列,如同在這把刀上畫了一個扭曲的符咒。
宮寂紅道:“這就是佛骨俠刀,憐惜、玄夜,你們都是第一次看到它,拜一下吧。”說著宮寂紅讓開,方憐惜和羅玄夜兩個人恭敬的在佛骨俠刀前拜了三拜。宮寂紅道:“今年這俠刀的血色又重了些,不知道要殺什麼樣的人物,流雲旗和落日旗一直沒消息傳來,看來麻煩不小。還有,這裂縫又寬了不少,再這樣的話,恐怕佛骨俠刀也鎮壓不住了。有時我想,這天下的邪惡真的能誅殺幹淨嗎?”
羅玄夜道:“盟主今日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想我俠刀盟自立刀於此,還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現在江湖上日見清淨,這近百年的努力,也算是有了不小的結果。”
宮寂紅道:“玄夜,你不明白,你眼睛看得見的邪惡容易鏟除,可人心中的邪惡,那是無法消滅的。這佛骨俠刀的力量又怎麼能和這世人心中的邪惡對抗,也許十年後,它鎮壓不住殺死的怨靈,人間,還不是和以前一樣。”
方憐惜道:“人心中固然有陰暗的一麵,可是不可否認,也都有善良的一麵,也許佛骨俠刀做不到的,俠刀盟的弟兄們可以作到。十年、百年、千年之後,這世界有了真正的太平,安寧的時候,這俠刀是否存在,也就不重要了。我們此刻所為,不過是開條路出來,不求功在當世。這都是盟主你教我的,憐惜從未敢忘。”
宮寂紅一揮手,濃霧重新合攏,俠刀隱在了霧中。宮寂紅道:“你們入盟都沒有多少時間,忙於幫中的事務,我們從未傾心相談,今天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和你們說一段俠刀盟的往事,我們到那邊坐一下吧。”
說罷,宮寂紅帶著兩人走入一片楓林,林中一片空地上有六七個粗大的樹樁,宮寂紅先坐下,讓方憐惜和羅玄夜坐在自己的對麵。
崖上有些冷,楓葉微紅,陽光從樹梢上方瀉落,穿透了林間稀薄的山嵐,帶著些豔麗灑在三個人的身上。有風吹過的時候,揚起長衫上的影子,搖曳不已。
宮寂紅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目光投向了楓林的更深處,悠然道:“三十年前,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上兩任的盟主白叛虎領著我來到這裏,傳了我殺意訣,並給我講了俠刀盟以往驚心動魄的故事。那時候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他那樣的英雄,並希望在我有所成就的時候,得到他的肯定。可是兩天後他就死了,死在邪當殺手的暗殺之下。盟中的人都非常的憤怒,而白盟主臨死的時候卻說,那是他和邪當以前的恩怨,不要去報仇。兄弟們沒有聽,傾巢而出,把邪當的在中原六省的勢力在一個月的時間內給毀得幹幹淨淨。代價就是二十四旗傷亡了近一半的兄弟,直到今天,才恢複了四個旗的力量,可是兄弟們沒有一個有怨言的。那天邪當的三個老板被押解上失足崖,我看得很清楚,他們死在佛骨俠刀下時痛苦的表情。按照規矩,用佛骨俠刀處決人之前,是要問一下被殺的人是否認罪。如果要是認罪的話,那他們就會死的沒有任何痛苦,如果不認罪,那他們的靈魂就會被打落入黑水潭,永遠禁錮在那裏,不得超升。兄弟們痛恨這三個殺了白盟主的人,根本沒有問他們是否認罪,就用佛骨俠刀砍下了他們的頭。當時我是無比的快意,他們殺了白盟主,就該有這樣的報應,直到我自己當上盟主的時候才明白,當時是多麼的傻。為了報仇,死了那麼多的人,值得嗎?江湖上的人說我殺戮太過,又怎麼知道,如果斬草不除根,那隨後的報複會有多麼大的代價。這些年我隻求做好事情,不問手段,因為我要對全盟的兄弟們負責。我是什麼樣的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