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掛名父子(1 / 3)

又過幾日,謝總那邊好像並無動靜,淩雲傷病痊愈,醫生很少再來,照顧他的傭人,每天按時送飯,並不閑話搭理。淩雲百無聊賴,見他們忙忙碌碌,就主動幫忙,可人家並不清楚他的來曆,怕惹老總生氣,也不敢讓他做事。

淩雲自覺沒臉,在恩人家中白吃白住,人家並沒正式收留,自己賴著不走,這算個啥呢?可離開這裏,又能去哪裏?聽說謝家的仆傭,收入相當可觀,如果沒有關係和背景,根本沾不上邊,想著自己居然跪求謝總,甘為奴仆,難怪人家不肯同意,自己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討飯的小叫化,連狗都瞧不起,還想攀上高枝……淩雲越想越是慚愧,唉……

正在自怨自艾,自歎命運多舛、孤苦伶仃,一個仆人走來傳話,說後勤王部長叫他,淩雲慌忙尾隨而去。說是後勤部長,其實就是謝總的管家,謝家仆傭的領隊,協助老總招聘和管理家傭,辦公地點就在別墅區內。

進了王部長辦公室,淩雲惴惴不安,王部長已得謝總指示,並不多言多語,隻吩咐專人教導淩雲:熟悉上下的規矩,伺候主人的技能。

淩雲聽了安排,終於鬆了口氣,心想:謝總好心收留,我一定好好做事,不讓他老人家失望,我可不敢奢望什麼工資,但求一日三餐,就心滿意足了。

謝總不讓他立即上崗,主要考慮他年紀尚小,並未達到法定的用工年齡,因此,暗中派人辦理手續,準備收養淩雲,冠以父子之名,免得外人說三道四,影響聲譽。

淩雲本就聰明,十來天後,就熟知了家規禮儀,掌握了按摩技能。當王部長告訴他,明天晚上,謝總將會收他為子,當眾行拜父之禮,並遞過一套禮服,要他事先換上,淩雲驚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既不接衣也不說話,隻是傻傻愣愣地站著不動……

王部長見他那傻樣,實在好笑,忍不住扯扯他衣角,小聲提醒道:“這隻是掛個名兒,做給外人看的,你可得小心伺候,不要得意忘形……”

淩雲回過神來,麵紅耳赤,羞慚至極,忙接過衣服,低頭輕聲道:“是,我知道了,謝謝您!”

次日傍晚,將近八點吉時,淩雲換上禮服,跟著王部長,進了一間金碧輝煌溢光流彩的大廳,綴滿珠光寶氣的前方高台上,金黃色的真皮沙發裏,西裝革履的謝總正襟高坐,目光炯炯地俯瞰眾生,台下幾十人分成四行,恭立兩旁,默然無聲的好像莊嚴肅穆的樣子,喜洋洋的紅地毯從寬闊的廳門,筆直地延伸到高台之下……

謝總收養義子,既不想惹來非議,也不想動靜太大,所以,並未大張旗鼓地宴請賓客,隻不過內部宣告,隻有謝家仆傭和保安,光臨現場。

淩雲誠惶誠恐、亦步亦趨,低頭緊跟王部長,直至高台之下,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謝總神態威嚴地點點頭,然後示意王部長,禮儀正式開始。

雖然清醒地知道,不過隻是掛名父子,淩雲還是激動萬分、顫抖不已,心馳神往之下,居然憶起舊日往事:小時候,他隻知有母不知有父,鄰家的孩子罵他野種,他哭著問媽媽:“爸爸呢?”可母親一言不發,隻緊緊地摟著他,淚下如雨……後來,他害怕母親傷心,就不敢再問了,但是,他常常夢見一個高大挺拔、神威凜凜的男人,就像謝總這樣的,他就伸出顫巍巍的小手,充滿希望地叫著“爸爸”“爸爸”,可那個男人既不說話,也不抱他,恍惚一眼就化成了冰冷的背影,漸行漸遠……夢醒之後,失望之中帶有幾分惆悵、幾分傷感、幾分祈盼……

淩雲端端正正地跪在那裏,卻全然聽不進司儀的講話,思緒早就飄飛萬裏,嘴角自然而然地流出了若有若無的笑意,直到讓他磕頭行禮,他仍舊傻愣愣地跪著不動,謝總皺了皺眉,王部長重重地咳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一陣慌亂之後,想起了王部長事先所授,方才虔誠地說道:“義父在上,雲兒給您老人家磕頭了!”說著便恭行大禮,然後隨著司儀的指引,敬茶完禮。眾目睽睽之下,淩雲恭謹地仰視謝總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似飲美酒,崇拜之情敬愛之意,油然而生……

其實,在場的人們心知肚明,謝總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收養一個無根無底的孩子,當然,在他們看來,老板精打細算,收個養子當奴仆,節省了大筆開支,可以賺取更多的剩餘價值。或許,這種想法也有一定道理,不過,想法歸想法,表麵上,他們還得恭賀謝總,眾口一辭地稱讚他老人家---收養孤兒心地慈善,這等行善積德之舉,必將感天動地,永保謝總福星高照、吉祥如意!

最後,在一片人聲鼎沸的禮讚中,謝總帶上淩雲,離開了熱呼呼的大廳,回到了靜悄悄的臥居。精雕細刻的朱漆大門,立即斬斷了紛紛擾擾的喧鬧之聲,瞬息之間,豪裝的臥房寂然無聲。

謝總居高臨下俯視著身旁的淩雲,剛才和藹可親的笑臉,刹那間冰凍得嚴厲冷酷,像寒冬突然來臨,像空氣驟然冷縮,淩雲仿佛感到了徹骨的寒意、沉悶的壓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敬仰愛慕化成了驚惶恐懼,自然而然無所適從地跪伏在地。

謝總冷哼一聲,一言不發地走向對麵的落地窗,拉上了彩色錦緞的窗簾,然後就墊靠著枕頭、斜歪著身子,半躺半臥在窗邊的沙發上,再用手指敲了敲奇形怪狀的根雕茶幾,淩雲回過神來,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略帶拘謹地燒水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