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祠堂很大,比一般的禮堂還大,不但很幹淨,而且光線也很明亮。大門的正對麵是一張十來米長的紅木架,上麵放著密密麻麻幾十塊牌位,尤其是當中一塊近兩米高的巨型靈牌,而且每塊靈牌前都有一個白瓷香爐,裏麵點著粗細不一的檀香。左右兩邊的牆上都被挖成了一格一格的方格,裏麵錯落的放著統一格式的白色靈牌,差不多已經放了八分滿。

老太爺帶著他們先站在了那塊最大的牌位前,地上放著一隻比水缸還大的巨形香爐,老太爺先點了三支手指般粗細的香,點燃後恭敬的拜三拜,然後插進香爐中間。

“這是祖師爺的靈位,現在還活著的人誰都沒見過,但是三生門的一切由他而來。”老太爺歎了口氣,也不勉強洛炎他們鞠躬上香,直接轉向了左麵靠裏麵一點的一塊牌位,上麵用紅色朱砂寫著“三生門第二百一十七代苦者餘誌銘之靈位”。

“餘誌銘?”洛炎奇怪的疑聲念著。

“那是莫苦的本名。”老太爺指了指邊上的一排靈位,“217代是莫字輩,他是這一輩裏最出色的,所以改名莫苦,這一排都是曆代改名‘苦’字的徒弟。不過死後,還是應該用父母給的名字,這也是祖師爺定的規定。”

“‘苦’、‘海’、‘無’、‘崖’?”洛炎記得好像聽莫苦提過。

“是的,苦海無崖。但是苦海從何而來?”老太爺說著,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心,“從這裏來!祖師會為每一輩弟子裏最出色的四名弟子改名,就是為了讓我們記住要懂得回頭。”

“顯然莫海沒記住。”洛炎轉眼,也看到了莫海的靈位。

“莫海?他也是出色的弟子,受得起後世弟子的敬拜。”老太爺一邊說著一邊拿了香分給三個人,看著他們一一為莫苦上完香,“這都要怪我,他們出了師門就為新的主子效力,主子好他們就好,主子壞他們也就壞了。其實當初,莫海是不應該跟著蘭枝的,曆代四個弟子,通常是兩個跟著家主,一個跟著少主,一個跟著我。跟著我和臭小子的三個人其實不用但心,最重要的是跟著少主的那個,必需付起教導少主的責任,但是小凡從小就身體不好,我以為他接不了程家,小凡的親生母親又是被人害死的,我才讓莫海跟隨蘭枝,兼顧著照顧下小凡。”

“但是那也是他自己選的路不是麼?他肯定知道他自己在幹什麼。”他們雖然侍奉主子,但畢竟不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

“你不明白,三生門跟程家的關係,不是你想像的這麼簡單。我隻能說莫海並沒錯,至少沒有死後還不能饒恕的錯。”老太爺給兩個人都上了香,然後靜靜看著洛炎,“你到現在還不能原諒他?”

洛炎看著老太爺,沒有說話,但是冷冷的眼神很明顯的回答了老太爺。

“回答我,如果覺得自己沒錯,你就應該大聲的說出來。”

“是,我沒辦法原諒他,如果他願意站出來阻止那個女人,今天的一切都會不同,莫苦也不會死。”洛炎看著老太爺的眼睛清楚的說著,因為他確實說的是事實。

“但是我告訴你要寬容,所以你開始隻是看著我而沒有說出來。”老太爺了然的點著頭,“這很正常,你想學著去包容,但是事實上你從心裏無法原諒莫海,這種矛盾的心情我們每個人都經常會有。你不說出口,其實潛意識裏就是在逃避,你不想麵對自己心裏的這種矛盾。”

洛炎沉默著,不能否認剛剛自己確實有那種念頭。不能原諒,但是又想起自己說過要學會寬容,為了已經死去的莫苦,還有那些因為他的衝動天真而痛苦過或正在痛苦的人,他要學會更大的寬容。

“是的,是的,沒有錯,如果莫海願意站出來。”老太爺隻是喃喃說著,然後帶著三個人出了祠堂,“孩子,你理解的很對,我希望你能有的那種寬容,不是我們去吃飯,好吃的就吃,不好吃的就不吃。我們要容忍別人所不能容忍的,原諒別人所不能原諒的。不過這不是一個一步就能跨越的過程,我也是這樣過來的,莫苦也是這樣過來的,你不必現在就要自己能夠包容所有別人做過的錯事,如果隻是為了包容而包容,那會很痛苦。”

洛炎隻是跟在後麵靜靜的聽著,總覺得老太爺好像把他的心思摸得很透一樣。

“忍常人所不能忍,然後才是超越常人的寬容。就像莫苦以前所做的那樣。”

就像莫苦一心保護他們,他們卻想殺了他,而他發現後卻依然對他們一如既往的包容?洛炎覺得自己做不到,至少現在肯定做不到。

“好了,其實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絕大部分的人窮其一身都做不到,能像莫苦這樣完全拋開七情六欲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才是這一輩裏最出色的。而你們,還是剛開始,以後你們就跟著莫崖他們一起鍛練吧。”說話間,老太爺已經把他領回了莫崖他們練功的平地。

“老太爺,能告訴我莫苦他每天打坐的時候,都在想什麼麼?”跟莫苦相處的那段時間裏,他隻記得莫苦大半的時間都在打坐,如果老太爺真的這麼清楚別人心裏在想什麼,那他是不是能知道莫苦為什麼一直在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