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姐不想走這最後幾步,於是我背著她掀開簾子,本來我預計背著一個女人進去,大家肯定會投射來奇怪的目光,可是掀開簾子,隻覺裏麵一股夾雜著煙味的冷氣撲麵而來,裏裏外外一共四桌子人,有一桌還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我這麼背著羅姐進去,隻能看見一群狂熱的賭棍,卻沒有任何人注意我們。
我看見一個空座,把羅姐放下來,扶著她一瘸一拐地坐了過去,桌上有兩個人好像認識她,跟她打了個招呼。我看了一眼桌子,是一張簡易的四腿方桌,上麵鋪了一張毯子,一個叼著煙的人正在整理彩色曲別針背花的姚記撲克。玩久了德州,這種普通的撲克牌看著還有點兒不習慣,什麼都小了一號。
看他們玩三張牌,還以為是炸金花,後來發現不對,原來是三公——在東北,三張牌的賭博幾乎都是炸金花,三公極少有人玩,但南方好像三公更流行一些,聽大金蛋也總提起。看了一會兒,感覺大小規則和炸金花有點兒接近,但是好像比炸金花稍微文明一點兒,炸金花不帶封頂的話,一手牌輸房子輸地也有不少現實的例證。
本來,我把羅姐放下來的時候,看她臉色,似乎還有些痛的樣子,可上桌了幾圈牌下來,已經變得紅光滿麵,拍桌子,看手牌的瘋狂勁頭,倒是和澳門賭桌上的趙彤很是相似,或許女賭徒瘋起來都是一樣的,想到這裏我忽然反應了過來,其實應該是‘所有賭徒瘋起來都是一樣的。’
我看羅姐賭得投入,便想去一旁看看。羅姐見我離開,還以為我要走,便叫住我,讓我別走,說是一會兒還得背她下山,我支吾了幾句——其實我心裏想的是曾容光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有點兒懶得再背她下山,但嘴上也沒拒絕,心理倒是想找個理由開溜。
往兩邊走了走,發現另一張桌子也在賭這個三公,還有一張在玩牛牛,玩牛牛的桌子是一張圓桌,坐了一大圈人,桌上堆滿了紅色毛爺爺。我回憶了一下,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是說,地下賭場。在澳門的賭場是正規賭場。仔細想想,這兩種賭場從核心驅動力來看,是一模一樣的——什麼奢華裝修、專業荷官、政府注冊,那都是表象,賭場真正的核心驅動力是什麼?當然是賭徒啦。
拿了一盒這個場子給免費提供的好日子煙,要煙的時候那個小弟還看了我一眼,有什麼好看,不就是蹭你們一包煙麼?想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來曾容光說我可以找一個叫‘進哥’的人,管他要我帶羅姐來的人頭費。於是問了問那小弟,那小弟指了指旁邊,我看靠帳篷角有一個男人,三十來歲年紀,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屁股掛在桌子上倚著,正在玩手機,對四周的喧嘩似乎充耳不聞。
我上去打了個招呼,進哥問名來意,往羅姐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也往那邊看去,這個角度隻能看見羅姐的背影,還沒等我回頭,就覺手被他拉了一下,低頭一看,手裏已經被他塞了幾張人民幣。我用拇指和食指搓了一下幣角,是四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