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忽然傳來走動聲,我屏住呼吸,連動也不敢動一下。忽然窖門被打開了,我一驚,可是上麵的光線太強,看不清人。忽然傳來常大娘的聲音:快,快下去!一個小身影就出現在窖口,應該是個孩子。
傻子,接一下!
我應了一聲,把他接過來,原來是小石頭。常大娘把窖門一關,又走了。
開始時,這小屁孩還好好的,可是沒一會,就又哭又鬧,拚了命的哭喊:我要我的竹蜻蜓!我要我的竹蜻蜓!你個臭傻子,壞傻子!不給我竹蜻蜓!
誰拿了你的竹蜻蜓?你才是傻子!我很不耐煩說:別哭了,我領你去找竹蜻蜓!不過我跟你說,你的竹蜻蜓不是我拿的!
他果然不哭了,點點頭。我開了窖門,背了他上去。外麵的槍聲依舊沒有停,反倒很激烈。石家人為了防範土匪,養了不少看家護院的人。結婚被搶親,是一時大意,以為土匪不會在那天來搶親,才著了道。被搶親了之後,就更加在意石家大院的防範。看來雙方還會再打一會呢。整個街道都沒了人,家家戶戶都閉著門,誰也不敢出來。可是小石頭這小屁孩,竟這時出來,這不是找死麼?我竟也帶著他出來,是不是傻?怪不得都叫我傻子,看來真的是傻子!
小石頭不知道槍的凶惡,一直拉著我往石家大院去。這還了得?子彈亂飛,誰知道哪顆子彈就落在身上?我拉著小石頭:你聽我說,一會我們從那麵的牆洞鑽進去,但你得聽我的話,要不然不給你找竹蜻蜓了!小石頭點點頭,很順從地和我跑到牆邊。
我經常從這個洞鑽進去,潛到廚房中,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但是老範見過我鑽牆洞,非要說那是狗洞,隻有狗才能從那個洞鑽進鑽出!他是不是真的傻?我不是總在那個洞鑽進鑽出嘛!我拉住小石頭從洞裏鑽進去,府著身小心地走了幾步,立時就有一道火辣灼熱的風貼著我的臉頰飛過。那就是子彈飛過麼?我被嚇蒙了,-立即拉著小石頭趴下:小……小……石頭啊,咱……咱們……回……回去吧!太嚇人啊!我這是傳說中的慫了麼?
臭傻子,不給我竹蜻蜓!小石頭說著,爬起身就往裏麵跑。我看著他跑進去,心裏一直放心不下。想追上去,可是腿卻軟綿綿地,根本站不起來!媽的,一個大人,竟然比一個小孩子還慫!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你怎麼向常大娘交代!我運了一口氣:不管了,小石頭,等等我!
進到石家院裏,隻見那些人亂哄哄地跑著,尖叫著。院裏橫七豎八躺了許多屍體,男的,女的,血肉模糊,都糊在了地上。這些人來來往往,好像看不到我一樣!平時他們見了我,早大棒子打我出去了。想不到你們石家也有今天!
一個腦袋上還淌著血的人跑了過去,直接跑到石老爺子麵前,哭喊著說:石老爺子啊,土匪真的要打進來了!我們頂不住了!石老爺子就攤在台階上,兩隻手不住地顫抖著,再也說不上話了。這石老爺子也是慫包一個,竟然怕成這樣。可是小石頭跑到哪裏去了?
我來到一間屋子外,屋子裏的男男女女正在為爭著一些金子銀子大打出手,桌椅板凳什麼的,都摔的稀碎。門口還攤著一個人,懷裏抱著一個哇哇大叫的孩子。我仔細看了一眼,竟然是常大娘!
常大娘!你怎麼了?我驚呼著奔過去,她抬頭看了看我,雙手顫抖著,將那個孩子遞給我:傻子,救她走!救……她的手垂下去了,再不動了!
常大娘!你怎麼了?我撲到常大娘的身上,可是她卻再不動了,也再不出聲了。我知道她已經去了——當初奶奶去了的時候,就是這樣,,不動了,也不出聲了!常大娘!你不能有事啊!傻子還等你給傻子收魂魄呢!常大娘!我一聲一聲地叫著,抱著她,隻覺得心中很痛!那種痛,是一種從來沒有的痛,甚至奶奶走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痛過!屋子裏跑出來一個年輕女人,衣衫破爛的,應該是被撕碎的吧!小石頭突然從一個轉角奔出來,奔向那個女人,口中高喊了一聲:娘,我怕……就突然摔倒了,再也沒見爬起來。那女人瘋叫著跑向小石頭,把他抱起來。我分明地看到血好像尿尿一樣,流到地上,最後變成一滴一滴的。
都死了!都死了!媽的,怎麼會這樣!連常大娘這樣的好人,都被你們殺了!連小石頭這樣小的孩子,都被你們殺了!天啊!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抱起還在哭叫的嬰孩,最後一次摸了常大娘的奶子。以前摸你的奶子時,你都在罵我,這次為什麼不罵了?常大娘,我真的想你能罵我一句!哪怕罵的再難聽,我也覺得幸福!被罵了還覺得幸福,我是不是越來越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