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爬上車,怔怔地看著小豆子的遺體,心裏很疼!想他從小無依無靠,我從大街上把他帶回來。無聊的日子裏,我們有說有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沒想到這一次竟……想著他的音容笑貌,再看著他的屍身,眼淚止不住地滴下來。
這算啥?說好的物資車呢?就這麼十幾個鬼子,就他媽的害死了我弟弟!這到底算啥?
馬長福從門後麵拉出來一個女孩。這女孩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傻傻愣愣地看著我們,顯然害怕到了極點。
馬長福遞過來一個本子說:這應該是維持會的一個顧問。也不知道要去執行啥任務,就被咱們截殺了。
我指著那個女孩問:她是誰?
維持會的顧問死的時候,還一直把她抱在懷裏,估計是他的女兒!
我抱起小豆子的遺體,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撤!
再不撤,日本的裝甲車就返回來了,到時隻能死更多的兄弟!
果然,我們剛剛躲進林子裏,就聽見裝甲車開了回來。隨後就是機槍掃射聲。日本人就是錢多,掃吧,最好把子彈全掃光了才好呢!
我把小豆子放在了聚義廳中。
眾兄弟都站在我身後,沒有人出一點聲,沒有人說一句話。選擇抗日,是想保護我自己,保護更多的人。可是卻沒能保護好小豆子!我好悔啊!當時我若是跟著小豆子上了車,也許他就不會死了!我為啥就不能和他一起上車?
傻子突然跑進來,焦急地大叫:老婆,老婆,你快來看看吧!
發生什麼事了?我急忙跑到門口!
不遠處的營房裏,傳來一聲跌一聲的起哄聲,其中夾雜著女孩的哭喊聲!這他媽的都要幹啥?造反麼?我從一個兄弟手裏搶來一把槍,朝著天開了幾槍。
營房裏的起哄聲停了,可是女孩的哭喊聲還在,雜著她那聽不懂的日語,述說她的痛苦,恐懼和無奈。營房裏有人探出頭,看了看我,又把腦袋縮了回去。可能我的臉色是鐵青的,把他們嚇到了。
都給我滾出來!
營房裏一共出來五個大男人。
我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你們還有什麼後事,有什麼心願,說吧!
五個人一聽就慌了,一齊跪了下來:大當家的,饒命啊!我們也是看日本人奸淫我們的女人,也想出這一口惡氣!
那些是畜生,你們也是麼?再說她才十幾歲,你們怎麼忍心?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馬長福和齊教官也跑過來,拉著我說:大當家的,他們五個也是初犯……
初犯有理麼?我當初定的規矩,是怎麼定的?
跪著的一個人很不服氣地說:那隻是一個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也是女人!我大吼了一聲。你們不服氣是麼?覺得很冤麼?可是那個女孩呢?她是不是也很冤?畜生們幹的事,咋就算在她頭上?咋就要她來償還,承擔痛苦?他抬頭看了看我,又低下頭,不再言語了。
說吧,別怪我這大當家的沒給你們機會!
一個人跪著向前走了兩步:大當家的,我隻求你一件事!他們四個,都是被我攛掇來的,所有過錯都我一人承擔,放過他麼吧!
你是英雄麼?很想逞能是麼?我把手槍丟在他麵前:他們四個,你就解決了吧!
他看了看槍,又看了看我:他們四個還小,從來沒看過女人。要不是我,他們也不會動這心思!求你放了他們吧!
沒看過女人?是理由麼?我淡淡地說。你們知道麼,你們今天哪怕是偷看我,我也不會治你們死罪!執行吧!
那個人遲疑地拿起槍,猛地朝自己胸口連開了五槍!他慢慢地躺下了,嘴唇動了幾下,好像在說讓我饒了他們四人。他緩緩閉上眼,嘴角露出淡淡地微笑。
大當家的!馬長福也跪下了:大當家的,你不該殺了他!
四周圍上來的兄弟也都附和著。難道我真的做錯了麼?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哪怕那個犯錯的是馬長福,我也隻能揮淚下手。
求大當家的開恩,饒了四個兄弟吧!
我看了看他們四人,年紀確實都不大。若不是時局動亂,他們也不會來當這土匪的。況且方才那個兄弟的心願,我並沒說反對,就當個順水人情吧。我輕聲說:每人二十鞭!就鑽出人群,望著那間營房走去。
那個女孩緊緊地抱著腿,蜷在牆角裏哭著。我走過去,輕輕地撫摸著她頭上的秀發,輕聲問:小妹妹,多大年紀了?你爹當時在車上麼?她看著我,並沒有說話。哎,我說了啥你也聽不懂,你說啥我也聽不懂,這咋辦?況且在這土匪窩中,保不齊再出啥亂子。我把她抱在懷裏,手在她背上撫摸著,權當安慰了。她終於靠在我肩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時門外響起猛烈的砸門聲:大當家的,日本人聚集了三個中隊,正在奔石家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