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霽雲被困在人群中央,此時已是午夜時分,撫仙湖上月色皓美,但林中卻是人間地獄,黑衣人如潮水般不知倦怠,莊霽雲已明顯有些氣喘,握著長劍的手不自覺抖了起來,大概知道此時已是非常不妙,若要全身而退,隻能企盼上天垂憐了。
一陣疾風吹過,夾雜著血腥味兒,莊霽雲左手按著右手,奮力將劍揮出一個圓弧,額間沁出幾滴汗,黑衣人被他的劍氣震住,麵前是一身血衣殺紅了眼的莊霽雲,身後是如獅子般發號殺令的嚐羌,安靜的撫仙湖泛起絲絲漣漪,烏戌在湖底看著這殘忍的殺戮畫麵,但卻無能為力,一個是王族後裔,一個是滇國之王,救誰都有違他的法則,但是總不能眼看著莊霽雲就這樣死於非命。
夜風突然強勁起來,空曠四野驟然響起一聲詭異笛音,淩空一道藍色光影閃過,天空被映射出一片光亮,地上大片屍骸麵上猙獰不甘的神情被映得清晰,迎光望去,一個身穿藍色長袍的男子手執一支綠玉長笛,麵色白皙五官俊秀,即使麵對這樣殘敗的修羅場,也並未有半絲動容,仿佛那隻是人間一條尋常的生死路。
嚐羌大叫一聲:“取莊霽雲性命!擋路者死!”
黑衣人不明就理,半晌不作回答,隻眼睜睜盯著那藍衣男子,隻見男子將手中長笛幻化成一柄綠玉鑲嵌的藍鐵劍,劍身上蜿蜒嵌出一個北鬥七星形狀,隻看造劍的工夫便知道這不是尋常人能駕馭的劍,握劍的手隨風畫出一個扇形,地上劍氣範圍內的黑衣人登時口吐鮮血倒地斃命,男子雙目微微低垂,冷聲道:“閻王殿中,便將這筆枉死債算在你們主子頭上。”
男子翩然落在莊霽雲身邊,定睛一看,說出“是你!”兩個字。但身上無數條傷口互相撕扯著,劇痛之下他覺得腳下似踩了棉帛,而後便再無知覺。黑衣人畏懼男子手中藍鐵劍,領頭的黑衣人怯生生問了一句:“你是誰?”
還未等話音落下,人頭便已落了地,連嘴都沒來得及完全閉上,眼神裏盡是恐懼和難以置信,“叫你們主子來!”
人群迅速向兩邊退讓,嚐羌沿中路而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走到人群最前端時,身後的黑衣人再次聚集在身後,男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王者之道我不懂,但以數千人攻一人這樣的道義卻讓人唾棄,你若非要取他的命,今天這裏所有人都得為他陪葬,包括你!”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說著,他揚起手招呼身後黑衣人,“拿下!”
黑衣人不知從何處來的勇氣,再一次齊聲應下,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地原地站著,寸步難移。
男子笑笑:“就憑這些人?”
嚐羌知道人心不可失,和他硬碰硬不是良策,尤其不知麵前這男子究竟是何來路,他思忖片刻,沉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我是誰。”男子將莊霽雲拉起,躍身消失在茫茫月夜之中。
嚐羌看著遍地屍殍,眼中怒氣的火焰越燃越烈,他抬手喝道:“回府!”
男子將奄奄一息的莊霽雲帶回府時媛溱還在昏迷中,柳青嚇得麵色鐵青,驚聲問道:“公子這是怎麼了?”眼淚隨之簌簌滑落,“公子平日最愛幹淨,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
“快帶他進屋更衣吧,我為他調藥。他受的隻是皮外傷,要及時診治才會不留傷疤,你家公子是風雅之人,總不至讓他滿身傷疤過活。”男子將手中藥袋放在桌上,柳青安排人將莊霽雲抬進屋子,因自小就侍奉莊霽雲,所以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忌諱,親手為莊霽雲更了衣,看著他滿身的傷疤和那件被血漬沁得殷紅的長袍,眼淚自始至終沒停過,心中的痛楚猶如被千刀萬剮。
“媛溱,媛溱。”昏迷之中莊霽雲一直念著媛溱的名字,斷斷續續,縈縈繞繞。
“媛溱媛溱!到了此時還隻顧著她!”柳青嬌嗔的推了他一把,莊霽雲痛叫一聲,睜開眼睛,眼前朦朦朧朧倒映著一個女子的身影,“媛溱,是你嗎?”他虛弱地問道。
“她還在睡呢!她哪知道你為她受了什麼罪!”柳青怨道。
莊霽雲疲累地笑笑:“你到底給她下了多少藥,嗬嗬。”
“對!終是我粗魯!我不懂疼惜她!”柳青賭氣地看著他,淚水卻一直不斷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