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土匪做新娘賊人夜上房(7)(1 / 2)

三個媳婦兒走後,維貴叫炳中把那些東西包了,壓在自己腳下的褥子下麵,然後躺在炕上,腳蹬著那個布包和炳中說話,正說著話,聽見東房的石雞子撲棱撲棱地亂響了一陣,然後“咯咯咕咕——咯咕,咯咯咕咕——咯咕”地叫了起來。維貴說:“你去看看石雞子,到底喂了沒有。”

炳中點上燈籠,往籠子裏照了照,幾隻石雞子半眯著眼,擠在一起咯咯咕咕地叫著,兩隻空碗別說是米,竟連一滴水也沒有。

石雞一共有六隻,是維貴去年秋天在西山上抓的。那日天上下著大雨,維貴在石崖下避雨,忽然看見不遠處一隻老雕猛地衝下來,又叫著飛上了天,多次的反複,像在和什麼東西打架。他悄悄地靠上前去,原來那隻老雕正在和一隻石雞打鬥,石雞伸展了雙翅,渾身的羽毛全乍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尖叫著,翅膀下的幾隻小石雞,嘰嘰咕咕地亂做一團。

維貴拿了上衣向空中的老雕撲打幾下,老雕轉了幾圈,“哇——哇”地叫著飛走了,地下的母石雞已是血肉模糊的一團。他便拿隨身挎著的荊條兒籃子將幾隻石雞提了回去,母石雞到家後,一直不吃不喝,沒幾天就死了,剩下六隻小石雞,毛絨絨的羽毛已長了半齊,廷妮兒幫著維貴一直喂到現在鴿子一般大小,把那石雞看護得如同孩子一般。

沒受傷的時候,維貴總愛拉著早來逗石雞玩耍,說石雞大了就能叫了,維貴還給早來學著石雞那類似“領著俺吔——哥哥”的叫聲,給早來說些孩子們似懂非懂的故事,直逗得早來也時不時地來給送點兒水喂把米。

炳中給石雞添好了米和水,回來告訴父親米和水還多著呢。聽聽已雞叫三遍,父子倆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飯是滿倉送過來的,是一大碗雜麵湯,上麵飄著幾片嫩油油的菠菜葉,幾朵金黃色山韭菜花兒,在陽光下閃著亮澄澄的光。維貴的雙眼登時光芒四射,驚訝無比地問:“咋?廷妮兒能起來了?”滿倉說:“坐在凳子上擀的。”

正說著,廷妮兒拄了一根木棍,一蹦一蹦地挪到了門口,炳中和滿倉把她架到屋裏後,看到麵色蠟黃的維貴,廷妮兒就哭了起來:“老天爺!這是咋了?——嗯?這到底是咋了?老天爺!這才幾日工夫兒?這還叫俺活不叫?俺這也真是,也趕著湊垛兒,啥也整不了,這屋漏偏趕上連陰天,急死人了……”

維貴看到廷妮兒的樣子,心裏便有些激動,說:“閨女!不好好兒躺著,你跑過來做啥?啥也別想,啥也別想!——啊!閨女!你要著急,俺就真不好了——啊!”說著說著眼裏就噙了淚,回過頭來對滿倉說:“你去拿個草篩過來,順路把秋紅她們仨都叫了來!”

一會兒工夫兒,三個媳婦兒就齊排排地站到桌子前,維貴說:“滿倉你聽著,叫她們仨人去籠子裏一人挑一個石雞,往南風道裏墊點兒沙,把挑出來的仨石雞拿草篩子扣起來,再找塊黑布嚴嚴實實地蒙好,啥也別喂,等幾天以後俺叫你看再看。”

幾個人擺弄好後,三個女人又齊排排地站到桌子前,維貴說:“是篩子下的的石雞好還是籠子裏的石雞好?都說說?”三個人都說籠子裏的好——籠子裏地方大,還有東西吃。

維貴就喊滿倉:“滿倉,今兒俺饞了,去把籠子裏的仨石雞給燉了,趕上晌午吃。”三個媳婦兒站著的就站不住,立著的也就立不穩了。

等滿倉抓了籠子裏的三個石雞去了之後,維貴拿手指了指滿臉汗浸浸的廷妮兒,說:“都給她比比,說個啥!分不停是不是?誰知道為啥?”三個女人低著頭一聲不吭,似乎永遠弄不懂維貴的意思,又似乎都在想著滿倉手裏即將被砍頭拔毛的三隻石雞。

三個人齊排排地低著頭,一個個手足無措噤若寒蟬,不就是幾隻石雞?如此地大動幹戈,誰也猜不出老爺子究竟想做什麼。

王炳中在一旁搓了搓兩隻手,在地下來回踱著步,學著父親平時居高臨下的口氣,說:“傻了吧,還是扣在草篩子底下好吧?哪個好,好不好,那都是老天爺才能說了算!在咱家,就隻能叫老太爺說了算,咱爹就是咱家的老天爺!恁都知道個啥,就不知道打算得到,走滾得多,步步上著那圪梁坡!去去去,都做飯去,草篩子也不是哪個想鑽就能鑽咧!”(圪梁:高低不平的山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