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7)(2 / 2)

石小彩剛二十歲,挺挺拔拔的個頭兒,嫋嫋婷婷的身段兒,一身自天而降的秀美像花蕊中滾動的露珠——藍天白雲下閃爍著一塵不染的七彩炫麗。她平時話語不多,說話的時候從不拖泥帶水,嗓音很脆,像靜巒寺靜心師父在大雄寶殿裏搖響的鈴鐺——純純正正的優美還夾帶著威懾的力量。

大坡地未出閣的閨女們多是變著花樣地梳辮子,小彩的發型卻像一個另類的天外來客:額前的劉海兒剪短了,和頭頂的發絲一塊兒給一個花綢布條兒齊根綁了,像一把厚實而精巧的羽毛團扇;額前的發際有些彎,飄在頭頂上的如意雲一般;其餘的頭發剪了齊肩長短,一個個發卡夾得整整齊齊。她的大褂變了小褂兒,羞羞答答地隻苫住了半個胯,活靈活現的細腰,真真的似一根顫悠悠的扁擔。小嘴高鼻、細眉彎眼,高興的時候一笑,小嘴抿了,細眼也跟著眯了,剛出窩的黃嘴小雀一般嬌嫩。

她們母女的到來,就像大坡地突然飛來了兩隻鸕鶿——原本江南水鄉的兩個普通生物,卻成了太行山下阡陌市井間一道奇異的風景。

在老家,石小彩原有一個相好,是本地窯頭的兒子叫馬寧,馬寧曾讀了半截子洋書,一身大家之子的天生豪氣,風流倜儻的舉止正應了大家閨秀的景,小彩的一顆心早隨了人家去,隻可惜如膠似漆的卿卿我我,被突如其來的風暴掩殺殆淨。勞燕分飛的根本,是緣於她們所寄生的那個階層的徹底垮塌,小彩和馬寧,是覆巢之中的兩個鳥卵。

蓋狗剩第一眼看到石小彩的時候,渾身的震顫和驚懼,幾乎使他七竅流血,她顫悠悠的扁擔腰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哧——哧”地冒著藍煙,在他的內心深處打下了足以相伴終生的一個印記,她抿著的小嘴兒和眯起的眼,像千萬朵喜氣盈盈的桃花,在她的空間裏燦爛綻放著,他的魂兒一下子就被勾了去。

從那一天起,他有事沒事總要到石小彩家附近轉一轉,就像一個犯了毒癮的煙鬼,顫悠悠的扁擔腰就是他的煙泡兒,按捺不住的時候就戴了“民兵”的紅箍,到那座小破院中找個茬子說幾句話,細細地品味一番“大雄寶殿裏搖響的鈴鐺”。

石小彩總是乜斜著一雙眼看他,看他的時候總是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傲視一切的神態,宛若一個有著生殺予奪大權的將軍。蓋狗剩總是懷著一腔不攻城略地死不甘休的雄壯,前前後後把那個扁擔腰看夠之後,就心滿意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