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毛驢子扁擔腰(3)(1 / 2)

蓋大全想,你林滿倉少了一個兒子,卻撿回來一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兒媳婦兒,俺蓋大全也給廟上背過石頭挑過水,憑什麼那白麵饃饃楞往你林家的嘴裏送!

等小車轉過彎後,他才從地堰上麵跳了下來,在路邊的石頭上蹭了蹭粘在鞋子上的泥,心中的鬱悶漸漸地變成了煩躁。兒子狗剩走了三四個月的時間,兒媳小彩的腰就一日日地粗壯起來,他最怕看見婦女們打量小彩時那一張張竊笑的臉,那是一記記摑向他眉麵的耳光。盡管世上也有不少開花就結果的樹,但即使是粒落地就生根的種,也總要趕對了時日才行!

蓋大全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兒媳石小彩那顫悠悠的扁擔腰,會是個落地即生根開花即坐果的“豝子”坯。——如果沒有那些風言風語的話,大全或許會相信是巧子爹娶了巧子娘,生了個孩子叫巧子——那巧上加巧的事,也應該不是奇聞。但人們那些說有若無、說無還有的指指戳戳,又似乎在明證著那原本就是一件看巧不巧的事。

蓋大全從大北溝走上來的時候,村裏的民兵正在穀場上練正步,大全的侄子蓋二楞剛提了個民兵副排長,正是心高氣盛燒三把火的時候。

二楞個頭兒不大卻活潑好動,天然一頭彎彎曲曲的小黃毛,或許是因早早就沒了爹娘的緣故,自小就有些歪性子、邪脾氣,也總愛想些稀奇古怪的事,除此之外,他還是個有事怕事躲事、沒事找事惹事的人,或因如此,人送外號黃毛怪。二楞比大全的兒子狗剩小三歲,除了一身孓孤的大全時不時地瞅上個一眼半眼之外,他那個形影相吊的家境,令他很難找上一個媳婦兒。

二楞見大全在一邊看,就叫民兵一字排開給做示範。他大嫋襠的最下邊幾乎和膝蓋相齊,每踢起一個正步,大嫋襠和兩個叉開的腿就呼扇一下全張開來,像一隻展開來的燕子尾巴,連貫起來踢打的正步要是側身看,又像一隻一開一合的鴨掌。

他的鞋上或許是沾了太多的紅膠泥,猛踢正步時,忽然將一隻鞋踢飛了出去。他大聲訓斥著笑作一團的人,跑過去穿上飛遠的鞋後自打圓場說:“這鞋倒挺跟腳,就是帶的泥太厚了。”——他是怕別人笑話他穿在腳上的鞋不好。

二楞穿好鞋後,就一路小跑著來到大全跟前,神秘兮兮地給大全說:“叔吔,今兒真逮住了,在石碾街又看見那個琉璃球了。”

二楞說的琉璃球是指小彩原來的那個相好馬寧。或許是因為乍貧難改舊家風的緣故,馬寧家雖然也是被鬥戶,卻仍然紐扣洋裝大皮鞋,一副大家闊少的裝扮。在莊稼主兒的潛意識裏,這種人往往為人辦事靠不住,自己做事又放不穩,都是一些小事不想做大事做不來主兒,對他們鄙夷不屑的稱呼就是“琉璃球”。

蓋大全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卻淡淡地說:“咋咋呼呼的逮住啥了,咱大坡地也不是斷人行,人家也不是日本人,別整天像個事兒奶奶似的沒事兒生事兒——再說,嗯?——你二楞子眼裏從來沒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