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巧則是季季靠找人幫忙耕種,再說犁地耩地本應是男人常幹的活,最勤快的婦道人家也是幫忙牽牽墒打打坷垃。也是因為屁三第一次看到一個麵目尚可的小女人,對他如此的獻媚和阿諛逢迎,他被一種溫柔無邊的獎賞擊昏了頭,使勁地修訂了一下犁砣和犁轅,犁鏵就深深地鑽到地裏去,然後似有回報或獻殷勤地對巧巧說:“看,這樣才犁得深,翻得深莊稼的根才能紮得好,咋也是借來的牲口,一回是一回,今年深點兒犁,一年頂兩年,明年借不上牲口,鎊钁兒摟打摟打,種上去也不礙事兒。”
周巧巧自然不勝感激地再送上許多親如一家的俏話。快犁完的時候,離坡根就越來越近了,忽聽“哢——嚓”一聲響,犁鏵掛在地裏的大石頭上,折了。
送牲口的時候,人家說:“哎呦呦,別人家的東西兒就是不心疼,看,咋把驢給打了一屁股的血道道兒,你行行好,下回再別來借了,你的那點兒麩皮俺也不要,俺家不缺那點兒東西兒!”周巧巧仍是千恩萬謝,唯唯諾諾撅著屁股從那人家裏退了回來,走出來後才知道出了一身的冷汗。
送犁的時候,人家說:“老天爺吔,這犁鏵才磨出來正好使呢,這犁底是從老鴰崖上砍回來的酸棗木,滿西山找不到這大這好的材料兒。不叫你使吧,你一趟一趟的跑,傷心得能上吊;叫你使使吧,剛遞給你筷子就砸了碗。呀,呀,呀!這愛沾腥惹騷的人就是不吉利,去去去!你也沒法兒賠,再別進俺家門兒!”這戶人家簡直顧不上聽她那些一文不值的千恩萬謝的話,人家嫌她的屁股髒——她壓根兒也就沒敢坐就被攆了出來,一身的冷汗加了止不住的哆嗦。
屁三則叫人笑話了個稀屎不上鍁:爛眼兒狗,帶點兒臭味兒的東西都吃!
周巧巧的地本來種得就遲,加上又是臨時拚湊做出來的活,地裏水肥又不到,原本羸弱的莊稼苗兒,自然就沒有個好長相,由於勞動力少,一個個朝天椒一般的小穗子也不能及時收回來。
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男人蛤蟆打小就有哮喘的病根,擔趟水也上氣不接下氣,巧巧滿腹的煩躁自然也不會永遠憋在自己的肚裏。依蛤蟆自身的條件,倒向來是件經摔受扳的物兒,但時間長了,兔子急了也有咬人的時候。
這天,巧巧擔了一擔水回來,蛤蟆本想幫個忙,巧巧正要彎腰放下,蛤蟆就提了前邊的一隻桶,意思是早早接住倒到水缸裏。不想摘下了前邊的水桶,後邊的那桶水就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撒了一地。巧巧剛穿上的一雙新棉鞋也給濺了個濕淋淋。
巧巧急得耳朵眼裏都要往外冒火星,用手指點著蛤蟆的鼻子罵:“長眼尿尿嘞?要你個男人做啥?男人的活兒一樣兒也做不來?就比死人多喘了一口氣兒?老天爺咋往你肩膀上給安了個頭!去去去!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兒死了算了,也叫俺早早兒割斷那根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