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男人和女人的三件寶(1)(1 / 2)

好長一段時間,尤其是兒媳小彩又生了建朝以後, 就像有一根堅挺的魚刺橫穿在蓋大全的喉嚨裏,要命的難受卻登時又要不了命。走在大街上,他總感覺對麵過來的人在笑他,身後的人在罵他,稀奇古怪的一雙雙眼,像麥芒一樣一根根地刺入他的脊背,再穿透他的肺腑,再讓他硬生生地長出一身的麥芒疥。

吃飯的時候,他總感覺有人在他灶上的鍋裏屙了一泡糞,點點滴滴都讓他淒痛無比。當時,兒子狗剩在家隻待了三天多的時間,兒媳石小彩顫悠悠的扁擔腰即日日粗壯起來,後來就生了二孫子建朝。他總感覺兒媳不應該是一個落種即安胎的豝子。

最令他不能想象的,就是兩年前送兒子時的情景,狗剩那張無可名狀的扭曲的臉,在他心頭凝成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雲,不然的話,他如何舍得那一塊錢才五個的肉包子!他曾一腔豪氣地衝著兒子喊“天塌了爹給你頂著”,兩年了,狗剩一直沒有回來,兩年了,兩年了!他的那句話似乎就成了一個讖語,如今蓋家的天倒是沒塌,但似乎在搖搖擺擺地來回晃蕩,蓋大全真的感到自己沒有那撐天的力!

如今,大孫子援朝五歲,二孫子建朝兩歲,每當看到建朝,就像有股冰涼的陰風在他的頭頂上盤旋。建朝瘦瘦的長白臉,看不到老蓋家世襲的寬腮幫子的丁點兒影蹤,就算細嫩的皮膚繼承了小彩,但最可怕的是,在他身上,一點兒也找不到老蓋家的厚道和寬仁,剛剛學會了走,就變著法兒地撲閃著鬼精的眼,可著勁兒地擠兌著哥哥援朝。

大全一天天地黑瘦下去,哧哧啦啦的步履遊蕩無方迷茫無助。

他無處可走,就常拉了援朝到林先生家坐坐,坐的久了,林先生拿了一個大北瓜送給他,說:“哎——誰知道誰在俺家地裏落下了倆北瓜籽兒,這不,瓜還長得蠻好,味道兒一樣呢-——不吃?非君子之道耶?實君子之道矣!自己地裏的瓜,亦養亦鋤……”

剛邁出林先生家的大門檻,大全就有些怒不可遏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到林先生家去了,他甚至開始恨那些讀書識字的人,輕輕鬆鬆不漏痕跡地給抱了一個“北瓜”來,那些“君子”和“非君子”之道,就成了去年冬天的那場大雪?遁入蒼茫之後也就天知、地知、人不知了?——林先生!你咋就想起來個北瓜?想當年,你咋就舍不得叫姓馬的那個小子替你種上一個?

更令大全疼痛難耐的是,過了不久,他家那個和“北瓜”也有些關聯著的人——唉!咋說?他的侄子二楞子,好早就把《水滸》裏的一百單八將看成軟蛋毬,去年還把給他介紹了一個寡婦的媒婆給打了去,該打不該打那先另說,老蓋家不折不扣的血性卻令大全眼前一亮。

他也是朦朦朧朧地剛對二楞有了些刮目相看的想法,二楞也就還是二楞,還是大坡地村的那個小民兵——鴨掌一般撲扇開來的大嫋襠褲,剛想認認真真地踢上一個正步,那個沾滿紅膠泥的鞋,就不管不顧地先跑遠了。——二楞相中了一個媳婦兒叫胡愛仙,而且是石小彩做的大媒!

胡愛仙也是六安人,她究竟因為什麼認識了小彩,沒有幾個人去操心其中的詳細,但二楞真的娶了她,才令所有的大坡地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個不可思議的結果,就像魏老大穿了雙大皮靴、戴了頂大禮帽,再掂上個黑水罐去鋤裹腳堖的那一畝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