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鐵樹開花的人度日如年的夢(7)(1 / 2)

蓋狗剩想著,一扭頭就從尚官道向回走,他孤獨得像大半夜從圪針菶裏驚起的一隻山雀,在黑暗中撲棱棱地飛了個筋疲力盡之後,卻看不見一柄可依的枝,也找不見自己原來的窩。那個顫悠悠的扁擔腰就像冬至以後的風,一陣強似一陣的寒冷,使原本鮮活的蓋狗剩已變為一片永久的凍土,從此再找不到春天的腳步。

狗剩在大北溝的南沿上轉悠了半天,四周黑洞洞一片,寂寞的暗夜裏什麼也看不清,天上有幾顆寥落的星,村子裏有幾聲汪汪的狗叫。

當醫院裏那片明滅的光閃躍在他的眼前時,忽然間就激起了一身視死如歸的雄風,幾步就跨了進去。醫院的大門很破,稍稍一碰就癲狂無比地一陣瘋叫,村子裏的第一隻狗還沒有叫完第三聲,雜亂的狂吠就連成了一片。

萬醫生穿了一件很露的短衫,看到狗剩先是一驚繼而又一笑:“還敢來?聽說嚇了個半死,啥時候兒緩過來了?”沒有幾個人見過那張板板正正的臉,還能漾起一片綻放百花的春風。

蓋狗剩出門後,大全歎了一陣子氣,喝了半碗剩飯,燈也不點就摸黑睡了,石小彩打發孩子睡了後,心裏就麻癢癢地難受,盡管她不甚喜歡狗剩,但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凡自己用過使過的東西,寧可自己白扔也不願意叫別人白拾。

或許那些伶俐聰慧的女人,她們的感覺都像狗鼻子,那個鼻子專為女人對付自己的男人而設,輕輕的一嗅之後,然後在小腦袋裏一轉悠一綜合,男人的行蹤去向和活動軌跡,就給拿捏個八九不離十了。石小彩在屋裏屋外轉了兩圈兒後,似乎感覺暗地裏有一個明令的驅使,要她迅速趕往一個萬分必要的所在,她扁擔腰一扭,就直奔村北的醫院而去。

醫院的大門斜斜地半佝僂著腰,活像一個等著拿藥打針的病人。小彩在大門處停了停,四下看了幾眼後,就旋風一般地回身向東北角兒走,那裏有個一人多高的土堰,爬下去就到了萬醫生的房後邊。

石小彩沒有直接從那堵土堰上往下爬,她怕弄髒了身上的衣裳。緊貼土堰長著一棵半把粗細的小槐樹,小彩試探了幾下,猛地一撲就抓住了,那棵樹軟顫顫地一忽悠,她就兩腳輕輕地落了地。

剛拐過房角兒,就聽見身後邊一溜腳步聲,小彩就貼在牆角兒靜靜地聽。時間不長,房後邊有幾個人開始低聲說話。“看清了?”“看清了。”“幾個?”“就倆,狗剩跟那個娘兒們。”“再看看。”“差不了,哎呦呦,半截褂兒,露著倆白美美,還點火做飯呢!”“就這個?看清了!還有啥?”“有啥!有啥!你說能有啥,那又不是倆雞子,一乍翅膀兒啥也有了,你個竄種急啥!唱台大戲還得先敲上會兒梆子打幾下兒鑼……站穩點兒,亂晃悠個啥,你個竄種,要把俺摔下來,卸了你賊羔兒狗腿……喲喲喲,真快了,這弦子都開始拉了,真要開場……”“行了,行了!下來!再看會兒你個竄種就該尿褲子了,恁倆人就在這兒堵後窗,咱幾個一齊去前邊撞門兒,聽見聲音兒都一齊上!上得慢卸了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