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本史,我總感覺很難。
要想一下子記住、記清楚,是很費勁的事。倒不是他們那點曆史多長多複雜,前邊一半那些神話,可以當瞎話,不看都行,主要是那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名,讓人頭疼。劇情嘛又比較單調,反正是今天這個打過去,明天那個打過來,一會捉對廝咬,一會組團群毆。
最後,隻留下一個簡約而深刻的印象:這個小國沒有幾天是消停的,除了有兩次出去殺人放火,大多數的時間就是在幾個島上,自己咬來咬去。
後來強人家族德川出場,好不容易過點安穩日子了,美國軍艦來了,英國、俄國軍艦來了。
然後,就是被外邊來的人摁著打了幾頓。說是打,其實頂多算是敲打,大家在海邊相互開了幾炮,連個象樣的戰鬥都沒有發生,日本人就“開國”了。
人家被打之後,眼淚都不擦一下,便以強烈的好奇心,跑到西洋去看個究竟了。
於是一部分所謂的“有識之士”,一看外麵的世界,立刻就發現了本國的問題並決心改變——實行西式的政治改革。
而要推行改革,必須徹底推翻腐敗無能的幕府統治。
這就不是改革,而是先革命了。
革命不是吃飯聊天、開會商量的事,還得先從自己人打自己人開始。
可是,所謂革命誌士,有誌,卻沒有槍杆子,遍地的農民起義、暴動,又被革命誌士們看成可利用而沒有領導價值的力量,搞不好還是革命成功後的敵人。誌士們隻能投身和借助當下的倒幕運動,打進去、拉出來,聯係和鼓動一部分對幕府有怨、對現狀不滿的大名們,對陣擁護幕府將軍的大名們,一陣混戰。
當時的條件,也隻能如此。
依靠軍閥來消滅軍閥,終究得不到想要的理想結果。因為各藩主的理想追求與維新誌士的理想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跟他們打交道,從來不是拿嘴皮子就能鎮得住刀把子的事,最終恐怕是一個幕府將軍倒下去,幾個甚至幾十個大名站起來。看來維新派是混不下去了,就把天皇找出來了。
自己影響力不夠,就打出歸政於天皇的旗號,先把德川將軍搞下去再說;和天皇結成同盟,實行不了美國式的資本主義政體,也可以效仿大英帝國的式樣。這應該是部分維新派的如意算盤。
雙方各有需求,自然一拍即合。
倒幕運動開展之際,還是十六歲孩子的明治天皇睦仁繼承皇位,在革命分子的鼓舞之下,12月9日斷然實行“王政複古”。1868年1月,倒幕派發動政變,迫使將軍德川慶喜“大政奉還”,把政權交給天皇睦仁。2月9日(慶應四年一月十三日),在紫宸殿舉行元服之禮,接受加冕。3月發布《五條誓約》,即施政方針:“廣興會議,萬事決於公論;上下一新,共展經綸;文武百官以至庶人,務使各遂其誌;破除舊日陋習,一切從天地間之公道;求知識於世界,大展皇基。”
9月天皇下詔,改慶應四年為明治元年,元號為明治。
“明治”還是從易經的“聖人南麵聽天下,向明而治”一語中選出來的呢,很有文化,非常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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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日本所標榜的革命。
人家革命是推翻帝製,日本人革命是強化皇權。
我曾十分不解,日本人自己相當得意的資產階級革命,怎麼與社會潮流背道而馳,整出了個走向專製的“王政複古”?
日本人的資產階級革命,豈不成了一個輪子向資本主義跑,一個輪子向皇權專製倒退?
仔細想來,以上就是基本原因。
用句常見的話說,這是形勢發展的需要,是現實的選擇。
但是,誰利用誰,還不一定。
日本人也許會發現,至少該有部分日本有識之士明白,這是一個禍根。
等他們明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時候。
我們不必帶有任何幸災樂禍的感情成分,或平衡心理的需要成分,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