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不足。
兵馬湊齊了,糧草又不足。
運兵和運糧,交通又不足。所以,清軍向平壤開進的過程曲折遷延。
在影響軍隊戰鬥力、決定戰爭勝負的幾大因素上,清軍處處落在了日軍後頭。
不說別的,僅有兩點,就夠大清部隊嗆的:
首先,部隊機動力。這個一則決定於軍隊配備,二則決定於陸路海路交通的支持。
大清國的交通建設,除了海軍多了些艦船,一到陸路上,幾乎是千古未變。
怪誰呢?
今日乘高鐵,從上海到北京5個多小時,坐動車,從北京到沈陽3個多小時即到。大清時候呢?視鐵路為怪獸,視辦鐵路為賣國,為腐敗之由,洋務大臣們吵吵辦鐵路,就是辦不成。李鴻章以運煤的名義,偷偷在唐山鋪成一小截,為防太後等人問罪,不敢大張旗鼓展示機車,還要耍個戲法蒙混他們。所以,當全世界文明國家都在廣泛運用蒸汽機帶來的福利時,鐵路在東方大國的首次堂堂登場,卻上演了在鐵軌上奔馳的“鐵路馬車”,用馬匹做動力取代蒸汽機車牽引的鬧劇。
愚昧觀念,守舊勢力,讓清朝鐵路以比爬行還慢的速度發展。自唐山開始,1881年,全長9.7公裏的唐胥鐵路竣工,7年,建至至蘆台,延長35公裏,又1年,至天津。1894年,鐵路大發展,天津至山海關間的津榆鐵路通車,全長127公裏。13年時間,大清國本土僅修建鐵路300多公裏。
中日戰爭中,天津以及山海關一線的清軍調動,曾經利用了這段鐵路——僅僅是這一段上。
而其它地方呢,其他各地的大部分部隊呢?
隻能依靠畜力牽引、人力步行方式行軍。
清代漫長的官馬大路,估計都趕不上秦朝的“國道”——“馳道”。大多數是沙石路或泥土路,馬踏人走的自然道路,沒有專門人工修築,沒有路基填築和排水構造,晴朗幹燥天氣還可以支承騾馬大車,雨水時節道路泥濘,車馬行進艱難。
可是,不想要啥偏來啥,這一年,東北大部分地區已經經曆了連年澇災,路狀極差,完全不能滿足清軍輜重運輸的需要。從陸路出發趕赴朝鮮增援的軍隊,隻能沿官路晝夜兼程,曆盡艱辛。趕到前線,也是精疲力盡,人困馬乏。
再說後勤保障力。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普通百姓都明白的道理。大清呢,本來路就不行,糧食還缺乏。
甲午之年,正趕上遼東大災,饑民遍野。清軍依靠遼東就近補給,幾無可能。相反,調運前線的大軍,有時還要勻出一些糧食,救濟災民。
津海關道盛宣懷實際上擔起東征大軍的後勤保障任務。時任錦州轉運局知府的周冕,致電盛宣懷,說到:“查自錦至遼,沿途大水為災,類多顆粒無獲,極好者不過一二分收成。”第二年(1895),錦州、廣寧一帶,秋災又連上春荒,麥秋無望,赤野千裏,拆屋賣人,道饉相望。
赴朝作戰清軍的一切軍需均由滿洲境內負責供給,增加了奉天衙門的負擔。
嚴重的自然災害,使集市上糧少價高,軍糧采購十分困難。
從遠處采購、征集,路程太遠,耗費過高,運費,加上浪費……
說不清該是頭疼還是腳疼,弄得盛京將軍裕祿和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呼天怨地。
價高點,有銀子也行啊,銀子還不足。
上級撥不下來,依靠自己墊,兩將軍也墊不起。更不能預先從各部隊扣,怕引起軍心渙散。
依克唐阿曾奏:“若在各兵口分內扣留銀兩,預為辦運糧食,竊恐大敵當前,軍心解體,難期得力。”
翰林院蒯光典說得更明白:“兵事一興,偶有災歉,采辦艱難,歸之於公,則此項無著;扣之於兵勇,有不嘩潰者哉。”
“歸之於公,則此項無著”,向朝廷要錢,一時還到不了位。
大清的銀子都幹什麼去了?
皇帝不是不曉得打仗要用錢這個道理。宣戰第二天,光緒皇帝命令戶部籌集軍餉,還命令戶部和海軍衙門各拿100萬兩銀子,交給李鴻章購買軍艦呢。
可一句話,遠水永遠解不了近渴。
清軍的後勤就是這種已經快完蛋了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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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還要說說從朝鮮失蹤,這段又在曆史教科書中失蹤了一段時間,到小站練兵才出現的一個人——
袁世凱。戰前從朝鮮秘密潛回國內,皇上還是惦記他的,馬上又指名派他去平壤“撫輯”——安撫慰問。兩國都宣戰了,還安撫啥,別說趕在清軍之前去,是打死也不願回朝鮮了。
於是,被降職。
降職也比丟命強。袁世凱聰明,但人不懶,自願去協助直隸臬司辦理東征糧秣轉運事宜,為清軍作戰部隊提供後勤支援,也算是為“抗日”做貢獻。
可上任之後才知道,這個“美差”,雖然不是戰鬥在敵人的“心髒”,也沒有前線的性命之憂,但也不是好辦的——辦不好,還有可能在東北又整出個“東學道”之類的起義!
他在給上官奏報函中寫道:“遼沈自遭兵禍,四民失業,饑饉流離。關外居民本極困苦,近遭災荒,營勇騷擾太甚,哭聲載道,慘不忍聞。”
看來不光是天災,還有兵禍!善於處理棘手問題的袁世凱,現在隻是個糧草官,也管不住別人手下的營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