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一直認為,人生是個大舞台,每個人都是演員。當他第一次踏足這座連空氣中都漂浮著刺激和欲望的東方拉斯維加斯,他又認為,人生是個大賭場,每個人都是賭徒。當他帶著一轉身的繁華走進新世紀酒店的總統套房,他才深刻地認為,人生是個俄羅斯輪盤賭,賭注隻是一顆子彈。
他還記得少年時看《上海灘》,許文強和馮敬堯用同一把左輪手槍對著各自腦袋輪番扣動扳機,並不知道這是什麼遊戲,還天真地以為是丁力發明的,但那噴薄欲出的殘酷殺氣足以令他深向往之。後來才知道這叫俄羅斯輪盤賭,它的殘酷在於,輸家永沒有機會翻身,因為他已經死了。
老徐雖然要求龍太子打一場沒有流血的戰爭,龍太子也答應了,但誰都明白隻能贏不能輸,一旦輸了,俄羅斯輪盤賭的那顆子彈將射向自己的腦袋,流出的是自己的血。老徐不想當許文強,即便贏了馮敬堯,最終也死於亂槍之下。還好,那個想當丁力的張壞不在身邊,他也注定當不了許文強。
喜歡演戲、也喜歡賭博的老徐,並不喜歡賭命,因此,他決定做一個命運的老千,在複明複暗、輸贏難卜的命運之賭中,設定不可預期的命運撞針,遊刃有餘在神秘未知的命運邂逅中。
經過一天的精心準備,隔日淩晨,夜的嫵媚猶存,晝的睡眼惺忪,老徐頭頂黑色禮帽,肩披黑呢大衣,戴著一副寬邊墨鏡,優雅深沉地出現在新世紀酒店的大堂門口,從口袋裏掏出潔白的手絹擦擦嘴角,展露迷人的嘲諷笑容,瀟灑地打個響指,一輛黑色轎車應聲而至,載上他輕馳遠去。
大約半小時後,一身水藍色運動服的林薇精神抖擻地跑出家門,例行晨練,前後跟著兩個對襟短打扮的夥計,自從“古炮台”事件後,林家就加強了對大小姐的保衛工作,即使她不樂意也不行。
此刻,宛若弄堂的大巴街上,早起晨練或賣菜的人群熙來攘往,不時有人跟林薇打招呼,看不出這個刁鑽精怪的大小姐深得街坊四鄰的喜愛,原來她處處以古代俠女自居,仗著一身好功夫和層出不窮的鬼點子,常為無辜弱小出頭,專製強橫無理之徒,再加上林家的影響力,大巴街一帶成為黑社會無法染指的淨土。
一輛意圖不明的黑色轎車緩緩跟了上來,兩個夥計邊跑邊警覺地把手按在鼓鼓的腰間,敢情是帶槍的。在澳門,豪門大亨基本都擁有帶槍保鏢,槍支是領取合法牌照後從槍店購買。這兩個夥計既然配槍,肯定槍法出眾,若再有人想劫持林大小姐,隻怕不會容易了。
林薇示意夥計不要理會,自顧往前慢跑,行至大巴街中段,大部分店鋪已在做營業前的準備,在門口收拾的店員們看到林大小姐跑過,紛紛跟她問候,灑下一路“早晨”。
黑色轎車漸漸加速,越過林薇,駛出數十米,兩個夥計才略略放心,卻聽前方轎車驀地鳴起喇叭,便見兩邊的建築物上方像收到信號似地飄起無數紅色的氣球,猶如一片紅雲騰空而起,煞是好看。
街上的行人正在增多,目睹這一奇景,無不駐足仰觀,隻見隨著一輛行進中的黑色轎車有規律的喇叭聲,兩邊的建築物每隔幾十米,像事先排演好似地垂下一道道紅色條幅,每道條幅上麵都印著一個金色大字,左右對稱的條幅字是相同的,讓每個角度的行人都能看清楚。而那些條幅垂下的時候,剛好有兩男一女的晨練者跑過其間,誰不認識那個冰俏玲瓏的女孩是赫赫有名的林家大小姐,而且那條幅上的字也跟她有關係。
有心人已經看出端倪,不知是誰帶的頭,這些看著林薇長大的街坊四鄰們跟著條幅垂落的節奏一起喊出上麵的大字:“林——薇——林——薇——我——愛——你,就——像——狗——熊——愛——蜂——蜜……”
後麵的一句話讓整條街發出善意的哄笑,如此大張旗鼓的求愛方式實在太浪漫、太震撼了,很多師奶師公也才反應過來,曾經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已經到了有人追求的年齡,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大膽而又出位的求愛者到底是誰,驕傲的林大小姐的芳心可不是輕易被俘獲的。街上的年輕人都不由自主地跟隨下去,想看接下來還有什麼更精彩的部分。
兩個夥計被這突如其來的“浪漫襲擊”搞得蒙了頭,步伐變得淩亂,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一意外情況,可是看大小姐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地繼續前行,倒顯得自己不夠鎮定。隻是她的臉越發的紅,不知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