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懂事,弟弟也不理解自己,這讓馮宗正很是心痛。
三十年前的往事如在眼前。
農村老家,高中畢業的馮宗正背著書包,手中拎著洗漱用品,在路邊等宗偉等了一上午,開往縣城的汽車過去一輛又一輛,可還不見宗偉的影子。馮宗正急得團團轉,宗偉下煤窯出事了?還是沒籌到錢?他胡亂地猜測著。
就在他就要放棄去大學報到回村裏時,宗偉氣喘籲籲地從村上的小路跑來,邊跑邊喊:“哥,哥,我給你送路費來了。”
馮宗偉跑到跟前,把一卷皺皺的錢遞給馮宗正:“哥,這是我挖煤的錢,提前支出來,你上學用吧。”
馮宗正幫著宗偉擦著臉上的汗,看著宗偉被煤灰弄髒的花臉,鼻子一酸,眼圈紅了。馮宗正用力抱過宗偉,淚珠大滴大滴地落到了宗偉的肩上。
馮宗正想著以前的事,眼裏浸出了淚花。宗偉呀宗偉,哥是欠你的。可是你哥我幫你推銷飼料,那哥還能在津貢幹下去嗎?如果我那麼做了,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哥?又會有多少指頭指著你哥?還要有多少嘴來說你哥?你想過嘛,宗偉?
想著這些,馮宗正打個寒顫。誰知又有多少人想看自己的笑話呢。又有多少人端槍等在那裏呢……
杜瑩遞給馮宗正一杯水:“趁熱再喝一杯,暖暖胃。”
馮宗正接過水杯,沒搭話。
杜瑩問:“宗正,我和你說話呢,你想啥呢你?”
馮宗正回過神,語氣緩和下來:“我是該幫幫宗偉,他沒去上大學,打工養家,那時我還在上大學,我花的錢都是宗偉汗珠子掉地摔八瓣賺的。”
杜瑩:“宗偉就你這麼一個哥哥,能幫咱就幫幫他。”
馮宗正:“我是宗偉的哥哥,可我還是紀委書記。”
杜瑩:“是,你是紀委書記,紀委書記也是人,宗偉現在遇到難處了,你說怎麼辦?”
馮宗正想了想說:“把車賣了吧,幫宗偉周轉一下資金。先救救急。”
杜瑩:“車賣了,你上下班就不方便了。”
馮宗正:“不用想那麼多了,先幫宗偉救急要緊。”
杜瑩:“也行。宗偉因為廠裏的事都瘦了一圈兒。”
馮宗正把水杯放茶幾上,又歎氣道:“唉,還有那個不懂事的兒子啥時能懂事?”
杜瑩回身去了廚房:“別擔心兒子了,你身體要緊。”
杜瑩端上熱好飯菜放餐桌上:“吃飯吧。兒子的事,再想辦法。”
馮宗正坐到餐桌旁:“什麼時候能長大呢?我像書豪這個年齡時都賺錢養家了。”
杜瑩:“我說宗正,你別再翻老黃曆了,兒子不愛聽。”
馮宗正用力地拍著桌上,高聲地說道:“不愛聽我也要說!怎麼著?說還說不得了呢!”
杜瑩坐在馮宗正對麵:“好好好,你說吧。”
馮宗正看了杜瑩一眼,反倒不說了,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飯來。
馮書豪的去向還真讓馮宗正給猜著了。他生氣跑出家,轉悠了半天還是想不通。憑什麼別人的老子就能幫兒子找工作,我家的老子就不能呢?是,紀委書記得對自己狠點,不能違背原則,可如果我的老爸要是不幹紀委書記呢?不幹紀委書記估計也指不上,他這人哪點都好,就是啥事都不開竅,工作起來不要命。真是的,現在還有這樣的人了嗎?想想老爸這些年可真夠傻的,當兵時把晉級機會讓給別人,回到地方提拔時,仍就把一次提正科的機會讓給了別人。如若不然,現在還不得幹到廳級,何必跑到一個小縣城當這個紀委書記。如果要是當了哪個廳的廳長,那我的工作還用愁嗎?
馮書豪想想這些就不愉快,於是給宮小麗打電話說心情不好。宮小麗再問就不說了,說見了麵再說。
書豪打電話什麼事呀?找工作的事?我們的事和家長攤牌了?還是……
宮小麗那端也搞不明白,胡亂地猜著。
馮書豪站在樓下等著宮小麗。宮小麗氣喘籲籲地從樓上跑下來:“書豪,啥事呀?電話裏氣哼哼的。”
馮書豪沒好氣地和宮小麗說:“和我家老同誌吵架了。”
“就這事呀。”宮小麗挎過馮書豪胳膊,親昵地勸道:“那可是你的不對,怎麼說叔叔也是家長。”
馮書豪不服氣的樣子:“那也不能擺大家長的譜啊。”
宮小麗:“那不是擺譜,那叫代溝。”
二人邊聊著邊沿小區裏的景觀小路走著。
馮書豪:“啥代溝?我就是看不慣我爸為了革命工作一往無前的樣子,家人啥事都借不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