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仲夏,受全球性經濟危機的影響,林氏房地產業急劇波動,在巨大的焦灼與痛心的絕望中,林楠的父親林誌遠突發心梗,溘然長逝。留給林家人綿綿無盡的思念,留給林楠捶胸頓足的懺悔,留給林軍沉重得超負荷的擔當。
一個月後,林楠被邀請參加一年一度的高中同學的聚會。大家在一起調侃著,相互敬酒,中有女生眉飛色舞地炫耀自己的老公當了局長,以至於招惹得旁邊的女生很應景地發出沒見過世麵的“哇哦”,林楠平靜地一笑以示羨慕,高中時最要好的兩位女生,此刻正坐在那位炫耀著的女生身旁,不失時機地附和著,奉承著。林楠耳邊又響起在去年的同學會上,那兩位女生對自己說的話:小楠,不管你地位有多高,家世多麼顯貴,我們一直把你當作是自家的姐妹!而今,隨著家世的敗落,那樣溫暖的話早已蕩然無存,隻留下節哀兩個字,便似躲避瘟疫一般逃之夭夭。
那一張酒桌上,同學們頻繁舉杯,慶祝班長胡世奇榮升為中級人民法院的副庭長。林楠安靜地坐著,她感覺自己走入了一片荒無希望的雪野裏,愈走愈荒涼,耳膜中卻充斥著眾同學的阿諛奉承聲:世奇啊,世代奇才呀。命好!命好!命中自帶的呀!大富貴命!上學那會兒,我看你就是個人才,果然我的眼力不假,金子就是金子,永遠會發光的。
胡世奇端著酒杯趾高氣揚地奔過來,胖得滿月般的大圓臉上掛著驕傲的笑容,幹淨利落的平頭配以昂貴的西裝領帶,“林楠,小楠,能否給我一個機會,咱倆幹一杯?”
“好,祝賀榮升!”林楠起身舉杯助興。淡綠色的連衣長裙輕輕抖動著,渾身散發著香奈兒香水淡淡的迷香。
胡世奇端著酒杯伏在林楠耳邊,“小楠,我想養你。”語氣裏帶著惡臭的酒氣。林楠惡心著,她一直討厭這個在整個高中階段都在追求自己的爛桃花,卻不忍心傷害,因為她忘不了那曾經最驚險最感人的一幕:高一夏天,班裏的幾個好朋友到近郊的一同學家玩,同學家養的一大黃狗,突然衝向林楠,在這慘不忍睹的時刻,胡世奇衝在林楠前麵,死死護住林楠,可他自己卻被那隻大狗咬得血肉模糊,腿肚子上從此留下一個無法匿跡的印痕。
“小楠,我現在身份地位都有了,能養得起你了!”
“你呀,已經沒有機會了,我早已被別人包了。”林楠邪惡地笑著。
“那我想親親你。”胡世奇步步逼近。
“行啊,咱倆到前麵去親,讓大夥看看。”林楠湊近胡世奇的耳朵。
“林楠,好,你夠料,夠料!來,喝酒。”胡世奇慍怒著,一飲而盡。
在林楠麵前,班長胡世奇如一隻被鬥敗的公雞。在別人眼裏,他卻是一個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神仙。
大家眾星捧月般地恭敬著這位權貴大人。
林楠疲憊地回到家,葉立明已把亮亮接了回來,婆婆和剛下班的小叔子坐在沙發裏看電視。林楠脫掉外衣,走進廚房。葉立明湊笑嘻嘻了過來:“媳婦兒,我已買回好多菜,夠吃幾頓了,單位又要我出差幾天。你在家受累了。”
“葉立明,你這是什麼破單位?一個月要出差兩次?”林楠滿腹牢騷。
“也就四五天就回來!”葉立明說著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家門。
林楠收拾著葉立明脫下的衣服,發現他的手包落在了家裏,“這急的,包都落下了。”她嘟囔著,隨意打開手包,翻著。從裏麵攸然飄出一張大頭貼,是一個小鳥依人的女人甜蜜蜜地依偎在男人身邊,男人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幸福地笑著,而那個正是自己的丈夫葉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