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3)

林楠打開房門的那一刹那,果果從屋裏跑了出來,她嘴裏含著糖,看見林楠,嗬嗬地笑著,嘴角流淌著黏糊糊的糖液,她快速脫下自己的拖鞋放在林楠腳下,自己光著小腳站在地板上衝林楠笑著。林楠彎下腰,用濕巾擦去果果的口水,果果的笑臉緊貼在林楠臉上。林楠的心裏熱熱的。

“果果,乖乖的。”

“媽媽,乖乖的。”果果含混不清地回應著。

“果果,叫姐姐。”林楠母親在一旁更正著。

“姐姐,姐姐,姐姐……”果果嘴裏咕噥著跑進了房間。

“媽,果果好像胖了。”

“胖多了,吃睡都讓人省心,就是說話愁人,隻會喊爸爸媽媽,我這心裏總是酸酸的。”

“媽,太難為你了。”

“小楠,這也是咱家的孩子,咱能不管嗎?這說不定是幾世的緣分,讓我老了有個小菩薩作伴。”母親拿起一個削好的蘋果遞給房間裏亂跑的果果,果果把蘋果塞在林母手中,“媽媽,吃,果果乖。”

母親抱起果果,親了又親,眼裏噙滿淚水。果果一口一口咬下蘋果,一口一口塞進林母口中,嘴裏不停地嘟噥著,“媽媽乖。”林楠的眼睛也濕潤了,如果她的媽媽還活著……林楠極力克製自己不去想那個充滿是非痛徹心扉的往事。

果果走進衛生間,母親跟了進去,果果便完後撅起小屁股等著母親來擦,母親溫柔地為果果擦著屁股。林楠的心裏感動著,這不是所有的母親都能做到的,而自己的母親確實做到了。林楠看了一下時間,她匆忙走出去接亮亮,母親走進廚房忙碌著。果果爬上櫃子,抱出來一瓶葡萄酒,那是林楠上次來打開的,上麵隻有一個木塞懸在瓶嘴,果果擰開木塞,端起酒瓶喝了起來。

母親走進屋,果果已趴在沙發上睡著了,旁邊是那個空酒瓶子。母親驚慌失措:“果果,果果,果果……”

林楠和亮亮走進來,林楠見狀抱起果果跑了出去,出租車在街路上疾馳著。

醫院急診室,母親拽著醫生的手:“大夫,這孩子偷喝了半瓶葡萄酒,您看該怎麼辦哪?您給想想辦法吧。”

“幸好是葡萄酒,要是白酒就容易酒精中毒,這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胡亂喝呀?不過,沒關係,葡萄酒的酒精含量低,給孩子多喝點兒酸奶和西瓜汁就沒事了。”醫生責備並安慰著。

母親啜噓著,抱緊了懷裏沉睡的果果,她堅持要在醫院裏等果果醒來,心裏才落底。一個多小時過後,沉睡的果果醒來,她從衣兜裏掏出一顆糖,咬開糖紙,把糖塞進母親嘴裏,胖嘟嘟的小臉笑著看著母親,母親的心裏熱辣辣的。

智障的孩子雖然是被上帝咬過的蘋果,有了缺陷,但也是上天降臨人間的天使,雖然他們的智商有些殘缺,可他們的世界是最單純最簡單最真實的,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你愛她,她就會愛你,一如果果愛母親。

夕陽的餘暉裏,田園的母親在公園裏踱著,盛夏的晚風習習,吹拂她花白的發絲,日益漸胖的身體使她的行動愈加遲緩,

她站在一花壇旁,慢慢地拍打自己凸起的肚子,晚風中有甜甜的花香和淡淡的芳草味道,沁人心脾,田園母親的臉上掛著愜意的微笑,她慢慢走向附近的長椅坐下來,長椅的另一端坐著一位白發老翁,他一個人默默注視著小徑盡頭下落的夕陽,仿佛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風兒微浮起他的白發,他的眼神恍惚迷離,忽聽老翁輕歎道:“人哪,這一生短短幾十年,最快樂的事就是找個好老伴。她去了,我呀,也該去了。”淚水從他層疊皺紋的臉上流淌下來。有誰知道,他和老伴相濡以沫共同走過了三十多個歲月的滄桑,不僅僅是為了一個允諾,一個誓語……

起風了,老翁仍舊望著那片殘陽,仍然重複那句令人心碎的話,“她去了,我也該去了。”看著老翁淒涼孤單的身影,田園母親禁不住流下了同病相憐的眼淚,

“老哥,走了的終究是走了,我們活著的要好好活下去,這也是他的心願!”

“大妹子,你都不知道,我倆的感情多好,她的澡一輩子都是我搓,我的腳趾甲都是她剪……今天是她的忌日。哎!你呀,不知道這孤獨的滋味,這家呀,得有人才叫家。”

“老哥,我和你一樣,我老伴也去世了,他在世時,我們的感情也非常好。這人死不能複生,為了孩子們,咱也得好好活下去。”

“可再孝順的兒女也不能代替老伴呀,天天在一起嘮嘮嗑,說說話,打打嘴仗,一晃一天就過去了,可現在……哎!大兒子定居在日本,一年回來一次,小兒子是當官的,工作忙,一周能看見一回,有話跟誰說呀?沒意思,真沒意思。”老翁無奈地搖著頭。

“老哥,你應該多出來走走,交幾個朋友,在一起打打牌,跳跳舞,娛樂娛樂,心情就敞亮多了。”

“也許吧。大妹子,我回去啦,明天再來。”老翁起身慢慢走遠。

那以後的時日裏,田園母親與那個白發老翁經常會在公園裏不約而遇,他們一起健身,一起散步,一起嘮叨……總有共同的話題,儼然一個戰壕的革命戰友。田母每每跟田園說起的時候,禁不住會喜上眉梢。“園園,那個老頭挺可憐的,跟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可人挺好,善良大方,還有學問。為了方便大夥跳舞,他特意新買了個錄放機。一會兒,我們約好了去公園練劍,這人老了,就得自己找樂。”母親喜滋滋地換好練劍的服裝,又對著穿衣鏡左右照著,嘴裏依然碎語著,“園園,你看媽穿這顏色的是不是顯著年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