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楊玲終於又一次背了大旅行包回到了母校。紅磚鋪的操場被雨水衝刷過後更加幹淨棕紅,兩排紅磚白瓦的教室掩映在綠樹之中,單雙杠上有十幾個孩子在上下翻玩著,籃球架旁有幾個高年級的孩子在躥蹦跳躍著。楊玲悄悄走進去,一個眼尖的孩子喊了一嗓子,楊姨來了!瞬間,孩子們把楊玲圍個水泄不通,楊玲按著人頭分發著筆本書等學習用品。

幾個老師走了出來,看見楊玲激動不已。楊玲的眼睛在不停地搜尋著,“怎麼,宋校長不在啊?”

“啊,他到縣上開會去了,下午準能回來。楊玲,你還是到辦公室休息一下吧。”

時針已指向一點,楊玲坐在宋力群的椅子上,胡亂地翻看著桌上的幾本小學課本。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一個調皮的小姑娘背著軍用書包在田野上奔跑著,兩隻羊角辮在風中跳動著……一眨眼,自己的兒子馬上上小學了,光陰哪,你到底跑哪去了?

“楊玲,你要是累了,就到宋校長那屋躺一會兒,他家離學校太遠,多數情況下,他就睡在那個屋裏。”一位矮胖的女老師引導著楊玲走進了教室旁邊的一間小屋裏。“楊玲,你休息一下吧,下午,宋校長準能回來。”

楊玲環顧著這個隻能容下一張床且沒有窗戶的小屋,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床頭的書桌上亂七八糟地堆滿各種各樣的雜誌。楊玲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等待著,她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等到宋力群回來,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楊玲慢慢地整理著書桌上的雜誌,她打開抽屜把餘下的雜亂無章的東西放進去,抽屜的最裏麵躺著一個袖珍筆記本,楊玲信手打開,她一下子怔住了,小本裏是密密麻麻的顏體小字:上天眷顧我,讓我遇到了楊玲,讓我死了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劇烈的心跳,從她第一次背著包回到母校,我的心就再也沒離開過她,我想著她的模樣與聲音,我想著她能再來,可當她再來時,我又心痛難耐,那麼小的女人背著那麼沉重的包,肩膀一定很疼,可惜我不能安慰她。幸福的時刻終於來臨,我們有幸相守了三天,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可惜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與她相守,因為我們門不當戶不對。可歎我的愛情未曾綻放就必須枯萎,因為那是夢!

楊玲端著本的手在不住地顫抖著,淚珠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字上,暈開一朵朵朦朧的花朵。傻瓜,我這次來就是等你一句話。她繼續翻看下去,楊玲的腿受了凍傷,恐怕會留下疤,不知楊玲會不會哭?楊玲的肌肉受了傷,不知走路會不會疼?楊玲的工作太忙,會不會好好吃飯?

傻瓜,你怎麼就不說出來呢?楊玲的淚水奔湧著,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把那個袖珍本捂在胸口在小屋裏亂踱著。力群,你快回來,我有話要跟你說,今天一定要說,我們不能錯過。她重新回到書桌旁坐下,把袖珍本重新放回原處,伏在書桌上昏昏欲睡。

宋力群走了進來,看到楊玲的手臂墊在臉下,側伏在書桌上,他默默地站立旁邊注視著卻不知所措。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唇,都是他在夢裏無數次遇見的,今日這般近距離地注視著,他的心卻別有一番滋味,渴望,心疼,溫暖,無奈。楊玲睜開眼,那一個她等的人就在身邊,“回來了?怎麼不叫我?”

“我,我是想讓你再睡會兒,走了這麼遠的路,腿疼了吧?中午飯是不是又在路上對付的?”

楊玲的眼睛直盯著宋力群,不爭氣的眼淚掉了下來,很多年來,從沒有一個男人對自己如此溫暖如此疼惜,她禁不住心潮澎湃,“力群,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我這個人怎麼樣?”

“好,很好。”

“那你現在是把我當作女人看待還是當一個朋友看待?”

“是,是朋友!”宋力群垂下眼簾。

“力群,你再說一遍!”楊玲心口生疼。

“是朋友。”宋力群肯定著。

楊玲的頭扭向門外,“力群,找一個車送我到火車站。”

四輪車行駛在通往鎮上火車站的土路上,兩個人沉默著,矜持著……

火車馬上進站了,楊玲手裏拿著火車票,眼睛直視宋力群的眼睛:“力群,你就沒有要跟我說的話?一句都沒有?”

“有!沒有……”宋力群結巴著。

“宋力群,你腦子病了嗎?你糊塗了嗎?你忘了嗎?你……哎呀……你……”楊玲急得哭了起來。

宋力群的心驟然揪在一起,他再也受不了心愛的人因為自己哭泣,他張開雙臂環抱住楊玲,“楊玲,我有話要和你說,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說!”楊玲用力捶打著宋力群的前胸。

“你……如果……你想戀愛了,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笨蛋!傻瓜!”楊玲哭得更凶了,幸福的淚水打濕了宋力群的前胸……

一周後,楊玲來到父母家看望兒子,並跟父母坦言了自己與宋力群的感情。楊玲的父母都是極其傳統的老人,他們曾對楊玲上一次的選擇,持激烈的反對態度,結果卻沒能阻擋住事情的發生。而今,每當看到女兒一個人孤零零,形單影隻的身影,每當想到女兒用青春交換回來的錦衣玉食,他們就常常感到深深的自責與羞愧。閑來無事,兩位老人在一起總是碎語著,如果事情重新來過,他們就是拚了老命也要砍斷那段孽緣,還女兒一種正常的生活。此刻,母親突然停下手裏的撲克牌,並把手裏的撲克牌摔在床上,臃腫而幹淨的臉刹那變得紅紫,“楊玲,你能不能讓我們省點心?你能不能讓我們多活幾年?你都多大了,咋竟幹不靠譜的事。我問你,兩地工作怎麼生活?是他能來市裏上班,還是你能到農村去?沒長心!你以為是小孩過家家,過兩天不好就散?那是婚姻大事,不能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