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時候,零星下了幾顆雨,這樣的夜晚,應該很適合睡覺。
淩晨時分的Z城脫去晝的喧囂顯得格外安靜,夜風搖曳著街燈讓人錯覺身置空城,住在這座北方小城裏的居民並沒有過多而奢侈的夜生活。
我習慣在晚上十二點起床,然後揉著有些發漲的太陽穴去街口買包煙,夜風微涼,街燈低沉,我在泛著冷青色的空曠水泥街道上走著,北方四月的夜風猶有些刺骨,我緊了緊外套,加快了腳步。
街口有個熟悉的小報亭,從裏間散發出的微黃燈光讓我感覺到稍許的溫度。
“紅河?”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習慣性的問到?當然這隻是個習慣,當他問的同時,香煙已經遞在了我的手裏。
“紅河!”我亦隻是形式地回答,從上衣兜裏摸出幾張略顯皺巴的錢,順手放在堆著些雜誌報紙的櫃台上。禮貌也是種好習慣,我對著那張被歲月吹皺的臉咧嘴笑了笑,轉身走出不遠,背後傳來了報亭老人拉下卷聯門的嘩嘩聲,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傳出很遠,驚起狗吠一片。
撕掉煙盒的錫箔紙,我抽出根煙點著,猛吸一口後長長的吐了個煙圈,煙味的辛辣苦澀正如墮落放肆的人生一樣,讓我樂此而不疲。
並不像人們慣性思維裏的夜生活那樣,我的夜裏:並沒有讓人迷亂的酒,也沒有散發著香水味的紅唇女人,我隻有堆滿牆角的泡麵以及夠一整晚的劣質香煙,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習慣了一個人在夜裏活著,或許正是Z小城的夜特別綿長安靜,才讓我在漫無目的的遙徙途中選擇了這裏。當然,這裏物價和房租的低廉對於貧窮如貧血般嚴重的我來說,無疑也是個致命的誘惑。
在我的印象裏,惟有顛沛流離最值得深刻,我打小就不知道自己是誰,更無從得知父母在那裏、姓什麼。還沒從孤兒院出來那會,那裏的人都管我叫阿誠,不過這些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也許那裏的人已不再記得曾經有個叫阿誠的孩子,其實記得不記得並不那麼重要,數年的漂泊,流離失所,我也早已淡忘那十數年的光景。
關於姓氏這個問題,小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一直覺得姓名隻是為了方便別人去稱呼,如果隻是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有無姓名都是一樣的,所以我也很少去刻意記憶別人的姓名,就像現在的房東,我一直都不太記的清楚那個胖大嬸究竟是姓劉還是姓張,其實迷迷糊糊地活著也挺有滋味。
不過在我的生命裏有一個人除外,自從七歲那年起我就決定記得她的名字。命運總是喜好與卑微的芸芸眾生開玩笑,而紅顏仿佛亦皆薄命。雖然她現在已不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我依然記得淩雅芳這三個刻骨的字,並且,延續著她的姓氏,繼續活下去,所以,我叫我--淩誠。
慢搖回我窩時剛好十二點過半,就這樣,我結束了一整天僅有的兩次戶外活動時間之一,所以很多時間我總會錯覺,錯覺自己是否活在一個錯位的世界裏。
電腦音箱裏正放著那首eyes on me ,王菲空靈庸懶的聲音飄蕩在陳設略顯簡陋的房裏,我把音箱聲音盡量調低,拉上藏青色的厚重棉布窗簾,在寂靜的夜裏,這樣能把對周圍鄰裏的影響降到最低,當然,這些都是在N次被人於深夜裏敲門才學會的。
泡麵是我出門前煮上的,我還特意加了幾片還算完好地青菜葉,對於不常在白天複活的我來說,冰箱裏能找到菜葉這類玩意真的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此時電飯煲裏正散出誘人的味道,對於餓極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頓美餐,盡管兩包泡麵也就隻夠我幾口下咽。
泡麵是否還有其他的存在意義,我並不知曉,不過泡麵的功用決不僅限於隻是暫時充饑的垃圾食品。在我的認知範疇裏,有了泡麵才有我的存在,泡麵是我活下去的必須,泡麵就是糧食,泡麵理所當然就成了我生命中無法割舍的部分,這些就是我一直以來對泡麵的理解。
把最後一口湯汁灌下肚去,感覺也有個七八分飽。盡管我不想這樣說,但是餓久了的胃裏塞滿了泡麵其實真的是件很難受的事。掏出鋼製打火機點了根煙讓自己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煙霧繚繞裏,我的一天就這樣正式開始了。
晃動鼠標退出電腦顯示器的屏保,隨手關掉音樂,點擊淺藍色的L2登陸器,在遊戲開始自動更新的片刻,我感覺到心跳仿佛是快了些,也許是激動,更或許是期待吧。
依然記得幾年前,第一次接觸遊戲天下時,因為不會打名字,連人物呢稱都要請網吧老板幫著輸入;依然還記得第一次在網金PK,因為腎上腺激素分泌過旺,幹完架後渾身抖了不下半個小時;當然更記得第一次在MU裏騙一個MM的大飛飛,因為良心的譴責,最後竟然SB地把到手的翅膀還給了她。經曆了好幾個遊戲,幾十個服務器,數以千記的熟識再離別的經曆,從最開始接觸遊戲時的激動、稚嫩,到後來的老練、麻木,以及現在因餓飯被迫的冷漠和不擇手段,菜鳥轉變成老鳥或者說是演變成壞鳥其實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