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忽然問起恕兒:“我卻聽說,二十多年前繁京身價最高的舞姬,十歲便會跳《玄女步》了。難道她打娘胎裏便在練舞嗎?”
恕兒一口酒卡在了嗓子眼。這個故事,她也知道。隱居陳國多年,她早已悄悄打探遍了那個舞姬的舊事,從花街柳巷的舞女口中的欽佩不已,到茶樓酒肆裏說書先生的添油加醋,無一遺漏。那個舞姬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舞蹈天賦,就連當今的陳王李忱,當年的陳國丞相府大公子,也對那個舞姬言聽計從,傾慕有加。因為腰肢纖細柔逸如拂柳,那個舞姬名叫“柳腰”,而她,就是在素華宮裏亡故的齊國公主,傳言裏恕兒的親生母親。
劉璟見恕兒並不答話,又清冷問道:“難道是我記錯了?”
恕兒嗆了口酒,回過神來,邊咳嗽邊說:“你……沒記錯。”
林瓔狐疑道:“喬兄竟然學識廣博到如此境界,還能聽說這樣的陳年瑣事?”
劉璟揚脖喝下一整杯十三年釀製的桃花醉,歎道:“偶然聽聞而已。”
酒入愁腸,劉璟不禁想起了十三年前突然失蹤的妹妹。他知道,妹妹的生母是素華宮已故的蕭娘娘。
在尋找妹妹的十幾年中,他也打聽到了更多蕭娘娘的故事,知道了她是以陳國四大美人之首的身份被當年的陳王獻給了新登基的父王,知道了她曾是陳國繁京身價最高的舞姬,在繁京乃是眾多風雅公子追逐的獵物。坊間傳言,蕭娘娘早在來到宋國之前就已經與其他男人有染。那些男人,有當今的陳王李忱,也有當今九州高手榜榜首,璿璣孤島的島主諸葛遁跡,還有無以計數的風流韻事……所以妹妹的親生父親,很可能根本不是父王。
雖然劉璟早已知道失蹤的妹妹大約根本不是自己的親妹妹,但每當想起她純真無邪的笑容,想起她打抱不平時的故意惹是生非、胡作非為,想起他們兩個一次次跑跑跳跳地登上摘星台,想起他們在夏夜星空下的一段段開懷對話……他的心,還是會痛苦地墜入漆黑的深淵。
如果那天,他能一直領著她的手,而不是與她跑跑鬧鬧地被人群衝散……
如果那天,他沒有帶她出宮去淩飛家玩,沒有要求淩飛帶他們溜出淩府去逛南城集市……
如果她還活在世上……
恕兒見劉璟平常清冷的眼神突然深邃哀傷,大概是酒後想到了什麼難以忘卻的傷心之事。而這樣風華正茂的男子,能傷他心的,恐怕也隻有風月之事,大概是富家公子看上了寒門丫頭或是歌妓舞女,家裏難免極力反對、棒打鴛鴦的可憐故事,於是調笑他道:“喬兄,雖然你無法一睹那陳國舞姬的風采,今日可有兩個宋國的名門閨秀在你麵前爭相鬥豔。繁京舞姬之舞,貴而有價,可這兩位深閨小姐之舞,卻可遇不可求。你還不打起精神來仔細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