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重新將大氅披到了恕兒身上,麵無表情道:“你臉色不好,還是披著吧。你若是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恕兒提步而去,扔下一句:“告訴你有什麼用?”
劉璟牽上驢,追到恕兒身後道:“我不懂醫術,但至少……至少我能督促你及時休息。”
恕兒不理劉璟,繼續舉步維艱地向穀底走著。
穀底漸漸傳來澎湃水聲,恕兒以為又是頭暈耳鳴所產生的幻覺,於是停了腳步,揉了揉太陽穴,那澎湃之聲卻不絕於耳。
恕兒回想起當年與諸葛從容行走西嶺時,他奈河是絕世峰下山穀中的一條河,千百年間,隻有一次山洪被記入了史冊,但那史冊是巴國滅國之後,蜀國史官所書,為證蜀國滅巴國實乃意,其中究竟有多少添油加醋之,已經無可考據。
從容……若真如你所,奈河隻是一條河,我怎麼會聽到如此洶湧澎湃的水聲從穀底傳來?
恕兒回頭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劉璟,劉璟蹙眉道:“《巴蜀戰紀》上寫了‘山洪過後,此去百年,奈河清淺,流水無聲’……”
恕兒喃喃自語:“難道奈河穀……有山洪?”
從容……
義父……
你們究竟在哪裏?
想到此,恕兒忍著腹中排山倒海的作嘔之感,拔腿便繼續向穀底跑去。
劉璟追在恕兒身後,不過多時,便已看到穀底的洪水波濤,洶湧急流。
奈河清淺?流水無聲?劉璟望著摻有泥石的滾滾洪水,不禁放慢了腳步。
古道邊有座破舊不堪的亭子,亭子外立著一塊石碑,石碑上刻著“奈河”二字,兩個大字,筆法渾厚質樸,一看便是蜀成王烏衣所書。
恕兒跑進那亭子,躍上亭子裏的石桌,站在高處,眺望渾濁而洶湧的山洪。
急流衝走了最後一絲希望,恕兒心中已是崩地裂。
劉璟見恕兒站立不動,於是停在石碑前,低頭細看,隻見“奈河”兩個大字的前麵,還淺淺刻著一個潦草字——“笑”,連起來,就是“笑奈河”。
劉璟疑惑,又見那“笑奈河”三個字下麵,有一串更更淺的字,字跡潦草,似是用利器隨手刻畫在石碑上的——“藥王山薛久命到此一遊”。
這串字之下,是一首詩,潦草淺刻,亦出自薛久命之手——
絕世峰頂通九,俗夫攀高欲問仙。
今生何以續長命,此路怎得留人間?
不知妙手回春者,日日須打閻羅麵。
神醫立此笑奈河,懸壺當覺水清淺。
劉璟正看完薛久命的詩,隻見恕兒跳下石桌,但並未站穩,腿腳虛浮無力,跌在霖上。
劉璟大步跨入亭子,想扶恕兒起來,卻見恕兒雙目緊閉,已然暈厥了過去。
劉璟當即回頭喊道:“淩飛!咱們去藥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