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籠著空蕩的宴席,楚王林瓔麵前的酒器倒是琳琅滿目。
恕兒一手抱著酣睡的女兒,一手將林瓔手中的酒盞放到了桌上,:“從未見你喝這麼多酒,雖你酒量不錯,但是‘江湖險惡,酒別多喝’——這可是你囑咐我的。”
林瓔笑將一眾酒器推到了遠處:“難得高興,難得貪杯。恕兒姐姐,你我雖然都住在這昭凰宮中,卻真的太久太久沒有單獨話了。沒想到與你像以前一樣月下談心,竟是如此奢侈之事,還要借著東方的婚宴。”
恕兒側頭看向遠處紅燭未熄的寢殿,見窗前一對剪影,似在對坐話,不禁想到懿斕蜀宮長緣殿裏的新婚之夜。那時的她,怎會想到今日的自己,竟在四席婚宴的喜慶之中寂寥落寞。那時的她,隻知道嫁給諸葛從容便是世間最幸福的事,卻沒想到,娘親的擔憂終究不是空話。那時的她,不曉浮沉難料,塵緣叵測……
林瓔看出了恕兒的落寞,雖不願提及恩的親生父親,卻還是想安撫恕兒的心結。很多事,與其壓抑於心,或許出來,才能真正慢慢忘記。“恕兒姐姐……你與瑢哥哥的婚宴,比東方的婚宴熱鬧許多吧?”
恕兒點零頭,緩緩道來:“那時候,義父、蜀王,還有四國盟軍都在。東方為了去湊熱鬧,假裝成是我的弟弟,沒想到,他竟真是我的親弟。那時候,齊王劉瑢還是諸葛從容。四國盟軍選將,青石台比武,他是最耀眼的人。那個最耀眼的人,給了我全九州最盛大的一場婚宴……”
恕兒了許多,從初識諸葛從容,到她與齊王劉瑢在玉都見過的最後一麵。
林瓔沒有再飲酒,而是靜靜托腮聽著。
“瓔,我以前一直以為,你總有一要回楚國晟王府投奔你爹爹,而我則會在江湖上漂泊,沒想到,你才是一直陪著我的人。以前你聽我嘮叨也就罷了,今日你已經是楚王之尊,還能耐心聽我這麼多陳年舊事……”
林瓔打斷道:“對你來或許是陳年舊事,但我從未聽你講過你與瑢哥哥的事,所以對我來,其實新鮮的很。尤其是,我從未聽你過,你竟讓瑢哥哥答應永不傷宋王劉璟。原來這幾年,你一直鬱鬱寡歡,是因為這件事讓你覺得對瑢哥哥有愧欠,甚至或許是導致他在絕世峰跳下懸崖的一個重要原因。”
恕兒低下頭:“當時讓從容許下那個承諾,不過是因為我覺得他的武功比劉璟的好很多,而劉璟曾有恩於我。我……”
林瓔又打斷道:“你隻是不曾料到,瑢哥哥會一直信守對你的承諾,在千鈞一發的時刻,也沒有去傷劉璟那廝。你也不曾料到,劉璟那廝竟會如此陰險狠辣,毫不顧及你和瑢哥哥的情分,也毫不顧及你的幸福與否。”
恕兒歎了口氣,林瓔卻暗自苦笑,不知自己與劉璟,到底是誰更加陰險狠辣,又是誰,自以為能給恕兒幸福,卻從不知道她對她的夫君情深幾許。
林瓔隻知道,恕兒那般中意諸葛從容,竟也讓他許下不傷劉璟的承諾,可想而知,劉璟在恕兒心底,又是何許分量——是共得商策頭籌的惺惺敬重,是恍然發覺相逢不識的濃濃離愁,是利劍架於頸間卻仍撫琴相送的淡淡曖昧,還是世人茶餘飯後樂於咀嚼的竊竊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