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我在宋國天牢裏受的酷刑,應是老天提前給我的報應。可是那些根本就不夠!
我還得用世人的咒罵、無窮的黑暗、漠北的苦寒、客死他鄉的結局來贖我這一世的罪孽。”
劉瑢怔然,從不知恕兒竟是自怨自艾、自責自苦如斯,於是下定決心,不論她的眼疾是否能順利治好,這些心結是一定要為她打開的。
但就算他能死而複生,林瓔卻不能了。既然恕兒始終不忍殺劉璟,林瓔的命,又如何讓劉璟還呢?
獵洞之上,斜陽西下,將最後一抹金色映在恕兒睫間的淚珠裏。
劉瑢不禁伸手為她拭淚。
冰涼的指尖觸到恕兒的臉頰,她不自然地往後一縮,尷尬笑道:“我不是諱疾忌醫,隻是……其實我一直都有些害怕駱醫師,一路上才一直避著你,既不讓你給我治眼睛,也不曾與你說過幾句話。”
劉瑢捧起恕兒的右手,在她掌心寫道:“為何?”
恕兒推開劉瑢的手,又往遠處挪坐了稍許,才答道:“因為我看不見你的模樣,也聽不見你的聲音。你我就像陰陽兩隔的人。這難道還不夠令人害怕嗎?”
劉瑢又一次捧起恕兒的手,將她的手掌移至他的臉頰上,緩緩引著她的手,撫過他的五官。
恕兒起初心中推拒,覺得與這少年肌膚相觸,十分不合禮數,想要收回手,但這少年的手掌大而有力,自有一股倔強,她便也不好抽手,隻得隨著他的引導,慢慢地,從眉心到眉尾,從鼻梁到鼻翼,從顴骨到下巴,又從人中過薄唇,細細地將駱醫師的臉仔細描摹了一遍。
恕兒將手收回袖中,不禁尷尬笑道:“你這孩子真是太實在了!”
劉瑢竟莫名有些生氣。一直以為我年紀太輕也就算了,一路上竟是故意躲著我?現在摸了一遍我的臉,還認不得我是誰?
我好不容易爬回人間,好不容易把欠了的債都盡力還了才來找你,你竟還說我們“陰陽兩隔”?
氣血上湧,劉瑢不顧扯了背上傷口的疼痛,側身低頭,迅速在恕兒的唇上印了重重一吻。
恕兒,你不是想要懲罰嗎?那我便罰你被一個你認為素昧平生的江湖布衣、年輕晚輩無禮相待!
恕兒本能地大力推開了這個無禮的“少年”,隻聽他“哎呦”一聲,倒在了一旁,遂又略覺歉疚,慌亂道:“駱少俠,你為護我受了傷,我本不該讓你傷上加傷的。但是……少俠請自重。”
劉瑢狼狽爬了起來,適才莫名的怒氣此時又莫名地一消而散,笑看向手足無措的恕兒,心道:“‘駱醫師’怎麼忽然變成‘駱少俠’了?”
恕兒則開始滔滔不絕地教育起“駱少俠”,說少年人不該隨心所欲,說少年人應當知禮而守禮,又說少年人雖不管天高地厚卻也應當學會瞻前顧後……
正說著,忽然聽到青羽和翼楓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主公!寧王殿下!駱醫師!駱公子!你們在哪兒?”
恕兒立即喊道:“在這兒呢!我們在這兒!”
劉瑢無奈。他們早不來晚不來,這會兒找來,想是“駱少俠”的汙名,在楚寧王殿下這裏暫時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