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將近,仍是寒意料峭時光。長安街上依舊刮著北風,地上一些坑坑窪窪裏還能看到少許冰淩。
太傅王韶起得遲了些,文帝楊堅連著三天的盛大壽宴剛剛過去,今天不用早朝。不過,他還是得起身做些準備,一會太子楊勇晉王楊廣要來拜望他這個曾經的老師,商議些軍國大事。他坐在床沿,由得底下幾個內房奴婢、小子為他淨麵濯足,一麵思索著穩妥的應對。
自廢周靜帝以來,八年裏聖上改官製、明經舉、設十二衛,更訂新律,整頓戶籍,生生把個中原的至尊龍椅坐得穩穩當當。大隋朝禦民以慈,兵備充裕,倉稟漸實,去年又滅了建都江陵的梁朝蕭氏,現下,便是把整個江南收歸版圖也不是什麼難事。昨日盛宴上聖上不是說了嗎:“待平陳既已,與諸君再慶。”今天要來拜望的楊勇楊廣也正是為了這事,也許,上柱國、越國公楊素也會來?
想到楊素,王韶皺了下眉。他不太喜歡這個人,城府太深,但作為一個身居高位的老臣,他又不得不麵對。
“老爺……”
“唔?”
莫非太子和晉王已經來了?王韶睜開眼,卻見那小廝跪在地上,一臉的慌張。
“老爺,”小廝低下頭。“門外兩個乞兒鬧事,無論如何不肯離開。把門的小子們怕擾了老爺會客……”
“打賞點吃食。”
“賞了。那乞丐也吃了,卻就是不走。後來,還把府裏幾個護院師傅都打傷了。”
“哦?”王韶站起身,對著銅鏡正了正衣冠。為官以來,這樣的事總有幾十年沒碰上了吧,倒要去看看什麼人如此大膽。
來到門首的時候,府外已圍了許多人。王韶也不及細看,但見場中一條黑漢長矛般佇立,他赤身露體的,隻在腰間有半片粗布青衣,使些草莖胡亂捆著,兩手還托抱著另一個隻圍半片青衣的男子。這黑漢的周圍,倒了有七、八個戴著太傅府皂帽的家丁,無一例外都在臉上有個黑漆漆的大腳丫印子。
王韶不住打量這兩人,那黑漢身子高大,身上到處都是鐵疙瘩般的肉塊鼓起,臉上眉眼倒還分明,隻頭上短刺刺地張著些發樁,有些象和尚又不太象。至於他懷抱中的那人,長的白淨,臉上眉清目秀的,很是出眾。
定然不是乞丐,也不是和尚。王韶斷定。單看黑漢隻用兩腳便打倒七八個護院,大約有些來曆。正要出言相詢,底下已有人先開了口。
“好大的膽!敢在太傅府上生事!”一人越眾而出。
這人王韶識得,叫做王世充,是晉王楊廣麾下的一個親衛武官,頗有幾分本事,很得楊廣信任。他來了,晉王楊廣自然也來了。
果然,下麵有人向這邊彎腰頷首。王韶看時不禁怔了一怔——不僅是楊廣,還有太子楊勇、秦王楊俊、蜀王楊秀、驃衛大將軍韓擒虎、驍衛大將軍來護兒、武衛大將軍賀若弼,另外還有個楊玄感——上柱國越國公楊素的長子。
朝堂之上的權勢人物幾乎來了一半!王韶雖位列三師當朝一品,年紀也大,還是不敢怠慢。當下顧不得場中欲鬥的兩條漢子,降階拱手道:“太子,諸位王爺,韓將軍,賀將軍,來將軍,楊大人,怎麼都來了?恕老夫眼拙多有怠慢……”
“不敢。”幾人一齊躬身拱手。
不等王韶再次開口,楊秀挨過來扯了一下王韶的袖子:“老師,待看一看王親衛和那漢相鬥。”周圍諸人除了晉王楊廣、秦王楊俊和楊玄感,盡皆武人,也都有意觀看二人搏擊,王韶隻得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