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笠庵在自家的“千金堂”藥鋪診室裏正襟危坐,氣定神閑地在給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診脈。他把了一陣兒病人的脈,睜開眼睛問:“你是幹那種吃大苦下大力活路的吧?”
旁邊扶的人替病人回答說:“他叫王長發,是個杠夫,抬花轎抬棺材的活兒他都幹。”
汪笠庵再診了一會兒,又問:“是不是時常有咳嗽、潮熱、盜汗、並且還日漸消瘦呢?”
旁邊人又答說:“汪大夫說得是,這幾天咳嗽得少了,可是前一段見天老是咳嗽,還咳過血,人也瘦下來不少。”
汪笠庵正看著病,戚副總悄然走了進來,剛要打擾說話。汪笠庵斜眼看了他一下,搖搖頭阻止住了他。
汪笠庵又讓病人張嘴看了舌苔後,才慢慢地說:“這病一開始是陰氣虧耗,繼則陰虛火旺,現在是損陰又傷了陽,是陰陽兩虧呀。這病也屬於癆病,叫作“過屍癆”,怕是抬白杠出殯時染上的。已經有些治晚了,怕不好治了呀!”
扶的人就央求道:“請汪大夫好好地給看看吧。他也是家裏窮,舍不得花錢治病,隻能拿命抗,抗不住了這才來治。你好歹給下點兒好藥,他還有爹娘妻子,他要死了,可都靠給誰呀?”那病重的漢子也不言聲,兩行清淚就默默流出了眼眶。
汪鬆庵鋪開紙拿起筆要開藥方,戚副總又想說話無奈又被製止了。
汪笠庵藥方寫的十分細致工整。寫好了又拿起來看了兩遍,斟酌著又去了一味藥、加了兩味藥。才說要遞給病人,卻又提起筆來在藥方上加上了“送方”兩個字,就是要免收“脈禮”。似乎還嫌不夠,又加上了“藥費減半”的幾個字,這才遞給了病人的家人。
病人千恩萬謝抓藥去了。汪笠庵這時才對戚副總說:“這位軍爺久等了,其實隻要到了我們大夫的跟前,什麼人就都是一樣的,都叫病人。你說吧你哪裏感覺不好?”看見戚副總滿臉流汗、支支吾吾,又說:“看來你是有些急火攻心、中風失語,恐怕是遇到了一些氣鬱煩悶的事吧?”
戚副總趕緊說:“汪大夫您說的對,正是有一件氣鬱煩悶的事情,不過你老人家千萬可別急火攻心呀!”接著就把誤抓汪江瀾就要送到知府衙門問罪的事情簡要說了。
汪笠庵沒容他說完,早跳起來說:“你怎麼不早說呀,這不是要了我一家子的命嗎?這可怎麼辦呀?”
戚副總隻好安慰說:“現在還不大礙事,還沒有交到府台衙門裏去呢。林把總特別交待說讓你老提早找王知府打個招呼,請他老人家高抬一下貴手,不管有什麼事情也就都過去了。”
汪笠庵隻好說:“那你就先回去吧,替我謝謝林把總,改日我再專門到他府裏致謝。這裏是十塊光洋,你讓林把總給弟兄們分一分。我家江瀾年歲還小,今天這點事情還請各位手下留情、嘴上留德。”戚副總答應著走了。
汪笠俺趕緊讓徒弟白玉堂去安排車輛,他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先去找劉柏年商量一個萬全細致的對策。
劉柏年正在“裕順通”商行和費禮德恰談生意,費禮德是宣化城南“怡和洋行”的德國商人。焦慧嫻也坐在一旁,孫寶乾從張家口也專門趕過來了。
費禮德說:“我和劉先生也算是世交了,劉先生交代的事情我必定會盡心盡力。我們德國人做生意是非常講究信譽的。你要購買汽車的事,我已經用電報向慕尼黑總行報告過了,總行也表示有足夠的興趣。”
劉柏年問:“一個做生意的商行不對做生意有足夠的興趣,那還會對做什麼事情有足夠興趣呢?”
費禮德說:“劉先生誤會了我們總行的意思,總行隻是覺得中國的汽車市場尚在起步階段,就是在沿海平原地區也剛剛有一些人在嚐試,而劉先生您一下子就要訂購十輛‘本茨’載貨汽車,的確數量有些太大。我們總行覺得無論從風險承擔能力上、還是從資金占用規模上都有一些可以商榷的地方。”
劉柏年說:“這倒有意思了,如果‘怡和商行’接單感覺有困難的,那麼本城的美國‘瑞德商行’已經主動找到我聯係過多次。我隻是考慮到我們之間長久的合作關係,才沒把這一單汽車生意交給他們去做,瑞德商行的態度那可是非常積極呀!”
費禮德忙說:“不不不,我們之間做生意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了,而瑞德才是一家新商行,它怎麼能挖我們的老主顧呢?我對劉先生的信譽和能力從來充滿信心。其實我已經向總行替先生作了擔保,這筆買賣非我怡和商行莫屬。不過‘本茨’汽車公司目前接到世界各國的訂單很多。計算了一下,從下訂單購買汽車,而後雇輪船從阿姆斯特丹港啟運,直到青島港接貨至少也需要一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