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假平憤衙說收殘局(1 / 2)

正帶兵駐守在南口準備迎擊奉軍的譚慶霖,聽說宣化留守的步兵營發生了嘩變,不光給老百姓造成了巨大的財產損失,還傷害了幾條人命。他也是驚惶不已,當天就從南口趕回了宣化。

當他在城裏看到街道兩旁的買賣家十室九空、半數還被過火焚燒過了,他更是痛心疾首暴跳如雷,一路罵著娘就回到鎮守使署。剛剛在官衙裏落座,就有人進來報告說:宣化的商民代表前來陳情告訴。

商民代表就是商會會長劉柏年和幾名工商戶代表。劉柏年把吉雅的屍首穿戴收殮好,先停放在家裏追思祭奠,以後還要送到“海潮庵”去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他這裏心思悲痛地才安排布置妥當,玉泉衡酒店的玉掌櫃和吉厚誠錢莊的吉掌櫃就受了眾商戶們的委托找他來了,央求劉柏年帶領著他們一起去出頭告狀。一直飽受驚嚇又傷慟欲絕的劉柏年,看了一眼還停放在堂屋門板上的吉雅,咬一咬牙也就跟著他們出了門。

在譚慶霖還沒回來之前,他們先去宣化縣署找到趙縣尹。趙縣尹倒是慌忙召見了他們,惋惜痛恨之情也是溢於言表,他先是大罵亂兵們無法無天恃強淩弱,又表示了對全城受害商民真誠的慰問和深切的同情。但是一提到對受害者的撫恤和賠償,他就開始訴起苦來,都是什麼虧空過大,稅賦催繳不力,財政寅吃卯糧,自己一貧如洗之類的廢話。總之是囊中羞澀,愛莫能助。

再說到為民做主,緝拿肇事者歸案並繩之以法。趙縣尹更是連連搖頭說:“本縣尹不過是一介書生,到這裏就任做官就光攥著一副空拳、頂著一個腦袋,這縣尹能不能當下去,還不就憑人家拿槍杆子人的一句話,這一群兵大爺我怎麼能惹得起他們?昨天夜裏兵變,要不是本縣尹頭腦機警處事果斷,讓幾個門房勤務用粗門杠把大門頂死了,那亂兵們還不得一樣跑進來把我的縣署也洗劫一空?本縣尹的吉凶禍福那也就很難預料啦!”

無奈,劉柏年他們隻能候在鎮守使署門外等著譚慶霖回來,一見他人進了衙署,趕忙叩門告狀申訴。

譚慶霖聽說商民代表已經到了,也顧不得洗臉更衣,慌不迭地迎了出來,滿臉的愧疚都汪在臉上恨不得都能滴灑下來。

譚慶霖在嘴裏還不住氣地說:“罪過,罪過,都是譚某我一個人的罪過,我也實在沒有臉麵再見到宣化的父老鄉親了!說起來斷斷續續譚某我在宣化也待了十幾多年了,這裏就是我的故土家鄉,這裏的百姓就是我的親朋好友,別人知道的會說我是統軍在外顧前顧不了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掌軍不嚴縱兵燒掠,我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呀!”說著趕忙安撫著把劉柏年三個人讓到椅子上坐下。

劉柏年剛要開口,他想訴說一下城內遭遇兵亂的過程情景和人員的傷亡情況。

譚慶霖卻連連擺手製止了,他說:“我譚瞎子其實一點兒也不瞎,最起碼我心眼裏不瞎,我打從這街上一過,什麼起因怎麼個過程那就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你們也甭再說了,你們要說還不如就幹脆過來伸手抽我這張老臉幾下子吧。人有臉樹有皮,樹怕傷根人怕傷心,結了疙痂的瘡口咱們就都別再揭開了!”

玉掌櫃還不甘心,想再具體報一報商戶損失財產的數字。

譚慶霖又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頭,還是很動情地說:“都說人心就是一杆秤,這有多重的斤兩眼看看、心想想就足夠了。宣化商民的損失,還不就跟我自己受得損失一樣嗎?我看了心裏頭比你們還難受,你再一筆一筆地報上來,那不就像是拿刀子一下一下地零切碎剌我嘛?我看你們也別細說了,咱他娘的就共同節哀順變吧!”

三位商民代表看見譚慶霖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講,一時相互顧盼都沒有了話說。

譚慶霖倒臉色陡然一沉,正顏正色地說:“我知道你們受了多少位父老鄉親的托咐,大冷天跑過來找到總得見我一點兒真章吧!我譚某他娘的不敢說是關公嶽飛再世,也是令出法隨、治軍嚴明的人,我絕不會縱容包庇屬下擾民害民。現在我就把這些個混世魔王找出來,任殺任剮也都由著你們定,你們就好好地給咱宣化百姓們出了口惡氣吧!”

譚慶霖說著就坐到了公案後麵,他沉著聲音問他的手下,說:“那些參加了燒搶的亂兵們一個個都查出來了嗎?”

手下人回答說:“那些亂兵們燒搶完了,就拖著槍四散逃走了。我們派了人到各個路口去盤查緝拿,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抓到,隻是從老百姓手裏收繳到了幾條槍。那些逃兵們都拿槍換了衣裳幹糧和路費了。”

譚慶霖拍著桌子,說:“再給我仔細察認真找,凡是抓回來的一個不留統統給我槍斃!”接著他用更加嚴厲的口氣問:“當兵的都跑了,那些個混蛋當官的呢?他們也都跑了嗎?”

手下人趕忙回答說:“當官的都在,誰也沒跑。出事的時候留守營權營長程副營長薛參謀他們幾個人正在打麻將,根本不知道士兵們什麼時候出的兵營。等天亮了知道信兒,他們也是趕緊收拾局麵做好善後。看看大錯已然鑄就,三個人都主動叫人把自己先捆起來到署請罪,現在正都關在禁閉室裏,聽候鎮守使大人您的發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