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麻子這幾天買豆腐腦炸豆腐的心氣很足,因為牛子媳婦終於吐口要和他“搭夥計”一起過了。所以他推著磨豆腐的石磨像推著扭秧歌的花車,他挑著豆腐擔子像挑著自己娶媳婦的嫁妝,就連賣炸豆腐豆腐腦時他都會大方地多滴上幾個香油點辣椒油。
他也看見大街上貼上了幾張官府的告示。楊麻子沒念過書不認識字,就問別人這告示上麵寫的是什麼。有人告訴他是官府在懸賞緝拿搶劫商戶的強盜。楊麻子也沒有太在意。
就在這天夜裏他剛剛睡下,猛然聽見有人在輕輕地拍打窗戶欞子。他問了一聲是誰,外麵有人答話是鎮守使衙門的人,來找楊麻子的。
楊麻子就覺得非常奇怪,因為素常除了喝炸豆腐豆腐腦,官家的人就沒跟他有過來往,現在卻指名道姓地來找他,盡管是半夜來訪,還是讓他覺得挺受感動。
他慌忙爬起來點燈開門還要把人往屋裏讓,一下子呼啦就進來了六七個人,還讓站著的楊麻子和躺著的他娘都不要動,他們自己卻動手在屋裏翻動起來。
楊麻子先還以為他們是在找豆腐,想說炸好的豆腐還都在後院裏呢,卻被馬上喝令住口,他這才覺得好像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一間陋屋裏自然好搜檢,那個顯眼地掛在牆上的包袱也很快就被打開了,露出來那件半長的狐皮襖,動手搜檢的人也高興地喊起來:找到了。再摸襖兜裏還有一張“天興當”的當票底聯,說著話就把那張紙片遞到了領頭人的手裏。
楊麻子不識字,根本也沒細翻過皮襖,怎麼知道襖兜裏還有這麼一張小紙片。
領頭人看了一眼就讓繼續搜查下去,直到把前屋後院犄角旮旯都搜遍了,再也沒有搜出來他們想找的其它東西,他這才問楊麻子,說:“你把銀票大洋都藏到哪裏去了?”
楊麻子愣怔了半天,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麼才好。
領頭的再問他說:“那珠寶首飾你又都放在哪兒了?”
楊麻子還是搖了搖頭,沒有話說。
領頭的冷笑了一聲,說:“你不說也好,那咱們那就換個地方吧。”說著就要帶楊麻子走。
楊麻子看見自己的娘這時候已經嚇得快要半死了,他忙安慰娘說:“沒事的,恐怕是送我皮襖的那家人家又後悔了,說不給皮襖了,又換了給大洋,要不就給咱首飾,大洋就大洋首飾就首飾,我反正去一去就回來了。”
他把那些人摘下來扔在地上的胡琴,也撿起來交給了娘,說他回來還要好好地拉胡胡給娘聽呢。
楊麻子走到院子裏又停住了腳步,他說還要在院子裏再找個人交待交待。領頭的也答應了。
楊麻子走到薑牛子家的窗戶跟前,柔聲細氣地對著裏頭說“我說嘿—,有朋友叫我出去一趟,你可記得照應著點兒咱娘啊。”
屋裏頭薑牛子媳婦就答應說:“你放心去吧,你這都是些什麼樣的朋友?黑更半夜轟隆轟隆來了半院子,把孩子們都嚇醒了!”
楊麻子走到了街上,果然發現來的人提刀拿槍足足有一百多人呢。
到了鎮守使衙門連夜過堂,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官員坐在堂上,還是問關於銀洋珠寶的那些問題。楊麻子這時候已經弄清楚了,原來是懷疑他家裏藏有這些東西,他竭力否認,說一個買炸豆腐的就從來沒有看見過那些東西。。
絡腮胡子指了指皮襖當票,說罪證在此你還敢嘴硬,皮肉不受苦,諒你也不會招。就叫了一聲上刑法。幾個如狼似虎的大漢上來刑棍打皮鞭抽,把楊麻子打得是皮開肉綻。
打完了再問,又換了話頭,問他搶劫“天興當”誰的主謀誰的指使誰是主犯誰是脅從。這時楊麻子才完全明白了,原來是把他誤當搶劫當鋪的罪犯抓來了。